“他们…在将‘痛苦’转化为‘刻度’。”
水寒的声音在溟鲲核心带着一种被精密仪器反向测绘般的不适感。能量投影上,那四块顽强抵抗的区域,其光芒的形态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东方的赤红不再是单纯的爆裂,而是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合金,在每一次与黑暗触须的碰撞中,都迸发出更加凝练、更具穿透力的火星;南越的铁灰则如同被无形之手反复锻打的寒铁,密度不断提升,任由墨绿脓液冲刷,自岿然不动;北疆的乳白光芒,则如同冰原上自然凝结的精密冰晶,结构愈发复杂巧妙,将幽蓝污染引导、分化、冻结于无形;西境的银白,则在昏黄沙暴的持续摩擦下,变得如同经过抛光的镜面,愈发清晰地反射、抵御着那些恶毒的幻象低语。
沈无咎那融合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探针,细致地扫描着这些变化。“承受,适应,优化…”他那多重回响的声音里,听不出赞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观察,“他们在利用吾施加的压力,打磨自身的‘器’。”归墟之眼的黑暗微微波动,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些“蝼蚁”的潜力。“毁灭的进程,竟成了他们蜕变的催化剂…这悖论,令人…不悦。”
他的意念随之调整,施加的压力不再仅仅是增强力量,而是变得更加…“诡异”与“多变”。东方的黑暗触须不再硬撼,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蟒,缠绕、腐蚀、寻找着项羽力量流转中那因持续高强度对抗而可能产生的、极其细微的间歇;南越的污染脓液开始模拟出纯净水脉的能量波动,试图欺骗韩信的探测和滤网;北疆的幽蓝火星不再直接污染,而是如同微小的寄生虫,尝试附着、共生在王离培育的耐污染苔藓上,悄然改变其性质;西境的沙暴低语,则开始编织更加个人化、更加难以分辨真伪的“美好幻境”,诱使守军沉溺其中,自行瓦解防线。
他要测试,这些在压力下成长的“器”,能否应对更加刁钻、更加防不胜防的“毒”。
… …
启明城,格物院核心实验室。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思维过载的灼热感。公输哲的眼白布满血丝,他正对着一个不断模拟东方能量碰撞的星纹模型嘶吼:“看这里!项元帅的力量在碰撞后千分之三息内有极其细微的回流迟滞!这就是破绽!计算最优补充能量注入点和波形!我们需要给项元帅打造一面能自动填补破绽的‘能量盾’的蓝图!”
另一边,腹朜面前堆满了南越传来的、被新型拟态污染渗透破坏的滤网残片,他用手直接触摸着那些粘稠、带着欺骗性温和触感的污染物,眉头紧锁:“它在模仿…不仅仅是能量波动,还有物质结构!我们需要一种能识别‘生命本质差异’的探测机制,而不是依赖外在参数!”
玄玑子面前的算符光屏几乎被北疆传来的、关于共生污染苔藓的数据流淹没。“共生…不是吞噬…它在试图‘转化’…”他喃喃自语,手指在空中飞快划动,构建着极其复杂的生态能量博弈模型,“王离将军需要一种…能标记‘自我’与‘非我’的‘生命印记’,哪怕是最低等的苔藓!”
张良静坐在角落,他的玉算筹悬浮在面前,其上映照出的不再是清晰的轨迹,而是西境传来的、那些愈发真实动人的幻象碎片。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在精神层面与这些恶毒的低语进行着无声的对抗。“以虚御实,以真破妄…”他声音低沉,“我们需要找到一种…能锚定‘真实’的‘心锚’,植入每一位西境将士和民众的心神深处。”
… …
联邦中枢,萧何的嗓音已经嘶哑到几乎无法出声,只能依靠书写和手势下达指令。光屏上物资调动的线条密集如蛛网,每一笔都关乎前线生死。他强行支撑着,将格物院每一个疯狂的想法,转化为一道道具体的命令,调动着联邦最后的人力物力。
冯劫再次出现在西境后方,这一次,他没有敲钟,而是带来了一些普通的物件——一把故乡的泥土,一截孩童的乳牙,一件母亲缝制的旧衣。他让将士和民众触摸这些实物,感受那无法被幻象模拟的、粗糙而真实的触感,聆听持有者讲述这些物件背后无法被编造的故事。“记住这种感觉,”他声音沙哑,“这就是‘真’。”
刘邦的身影则活跃在通往各处的运输线上,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组织起了一支由市井之徒、流浪匠人甚至部分改邪归正的囚徒组成的“应急抢险队”。哪里出现因污染或攻击导致的设施损坏、物资阻滞,这群看似乌合之众的家伙总能以各种匪夷所思却又极其有效的方式迅速打通关节。刘邦拍着胸脯对萧何保证:“老萧你放心!论见缝插针、歪门邪道…咳咳,是随机应变!没人比咱这些兄弟在行!”
… …
四方战场,淬炼在继续。
东方,项羽感受到了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缠绕与腐蚀。他怒吼一声,不再仅仅依靠霸烈的气血硬抗,而是开始尝试着引导盘龙戟的力量在体内形成更精妙的循环,减少力量外泄的间隙。他甚至开始模仿那黑暗触须的攻击方式,将部分袭来的腐蚀性能量强行纳入戟锋,再以更加狂暴的方式反击回去!他在学习敌人的“诡”,并将其融入自己的“霸”!
南越,韩信面对着那几乎能以假乱真的拟态污染,下令暂时关闭了所有自动探测符文。他亲自带领一支小队,潜入冰冷刺骨、充满诡异波动的地下水脉,完全依靠最原始的视觉、触觉以及对水流、岩石纹理的直觉,去寻找那细微的、属于“异物”的不协调感。过程缓慢而危险,但每一次成功的识别和清除,都让地下防线的“真实”壁垒加厚一分。
北疆,王离收到了格物院传来的、关于“生命印记”的初步构想。他立刻组织人手,尝试着将一种只在极寒纯净环境中生长的、几乎无法被人工培育的“冰魄花”的花粉,小心翼翼地融入到那些耐污染苔藓的培育基质中。冰魄花的花粉带着一种独一无二的、极其微弱却无法被模仿的能量签名。他在试图为这些天然的净化者,打上无法被污染的“烙印”。
西境,章邯将冯劫带来的那些蕴含真实记忆的物件,分发给防线上的每一个小队。他下令,在每次轮换休息时,士兵们必须触摸这些物件,并大声说出自己最珍视的一个名字或一段回忆。起初有些尴尬,但当那些熟悉的名字和温暖的片段在冰冷的防线上响起时,一种无形的、由无数真实情感编织的“心网”,开始在西境的银白光芒中隐隐浮现,将那恶毒的幻象低语隔绝在外。
… …
东海归墟之眼。
水寒看着投影上那四块非但没有在更加诡异的攻击下崩溃,反而像是在以战养战、不断调整自身结构以适应新威胁的区域,他心中那冰冷的核心,第一次产生了清晰的裂痕。这不是抵抗,这简直是… … 进化!在毁灭的熔炉中,被迫进行的、速度惊人的进化!
沈无咎那融合的意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长久沉寂。归墟之眼的黑暗漩涡,旋转得异常缓慢,仿佛其内部正在进行着某种极其复杂的、超越当前局势的… … 推演。
良久,那融合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这一次,其中蕴含的情绪复杂到了极致,甚至带上了一丝… … 连水寒都无法理解的… …
… … 悸动?
“压力…”
“…催化蜕变…”
“…毁灭…”
“…孕育新生…”
“…这循环…”
“…难道…”
“…才是…”
“…真正的…”
“…‘存在’…”
“…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