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跋涉数日,终于来到下三天与中三天的交界处——
巍峨的\"界门关\"矗立在翻涌的云海之间,巨大的玄铁城门宛如天神斩落的巨刃,将天地硬生生分隔。
城门通体泛着幽蓝的金属光泽,表面刻满古老的禁制符文,每一道凹槽中都流淌着液态的灵光,如同血管般搏动。
城门两侧,两尊十丈高的青铜巨像岿然矗立:
左首青龙盘柱,龙鳞每片都铭刻着雷纹,须髯间缠绕着实质化的风雷之力;
右首白虎踞岩,爪下镇压着九颗骷髅状的煞气结晶,每颗都封印着渡劫失败的修士残魂;
双巨像眼眸——
青龙左目嵌着北海鲛珠,瞳孔中倒映着所有入关者的前世因果;
白虎右睛镶着南离火精,目光所及之处,隐匿的修为无所遁形。
当陆云许一行人靠近时,
城门上符文突然亮起猩红光芒。青铜巨像缓缓低头,龙吟虎啸声中,四道神识如天网般罩下!
李学钦的零嘴袋突然炸开,糖霜在空中凝成\"验\"字;
步家晓腿伤结的痂剥落,血珠组成\"查\"字;
陈雨泽的青玉簪迸发清光,在虚空写下\"通\"字。
而陆云许只是个“凡人”。
城门口,蜿蜒的队伍如长蛇般盘踞在云雾缭绕的山道上。
各色修士静默而立,衣袂间流转的灵光在晨雾中明明灭灭。
守卫身着玄铁鳞甲,手持的\"鉴灵尺\"正挨个点验通关文牒——
尺尖刺入文牒时迸发的火光,会将伪造文书烧成灰烬;
尺尾坠着的五色石,能照出修士骨龄与根基虚实;
最前排的散修因灵力不纯,被尺风掀翻在地,滚落三颗伪装修为的爆灵丹。
城门上方,那面十丈宽的青铜古镜缓缓旋转,镜面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涟漪:
照到丹修时,镜中会浮现其本命丹火的品阶;
扫过剑修时,镜面自动划过剑痕般的裂纹;
有个试图隐匿修为的老者,被镜光一照顿时原形毕露,丹田处浮现的黑雾显示他修过禁忌功法。
当陆云许一行人排到队首时,青铜镜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镜面剧烈波动间,竟映出四重截然不同的景象——
李学钦肥胖身躯里藏着朵未绽放的金莲;
步家晓伤腿血脉中游动着青铜色的古老符咒;
陈雨泽眉心隐现一柄玉尺虚影;
而轮到陆云许时...
镜面突然如临大敌般蒙上混沌雾气!
守卫的鉴灵尺\"咔嚓\"裂开三道纹,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四人,最终挥袖放行。
没人发现陆云许踏入城门的刹那,青铜镜背面多了粒星砂大小的破洞。
进入城内,李学钦仰着圆脸,嘴巴张得能塞进整个杏脯,手里的蜜饯啪嗒掉在靴尖上。
他圆溜溜的眼睛倒映着城内奇景——
七层琉璃塔悬在云端,檐角挂着的不是铜铃,而是封印着器灵的灵宝;
青玉铺就的街道两侧,浮空的商铺正在自动重组格局;
有个穿星纱的女修骑着机关木鸾掠过,洒下的不是花瓣而是凝成实体的音符。
\"这......这也太气派了吧!\"
小胖子的手在零嘴袋里胡乱掏着,摸出块化了的芝麻糖都不自知。
步家晓瘸着腿往前蹦了两步,喉结剧烈滚动。他粗糙的手指死死攥住箭囊,指节发白:
\"听说这城里,连结丹修士都不敢闹事......\"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巨响——
某座丹炉造型的楼阁突然炸开屋顶,个灰头土脸的老者被道金光追着劈。
老者抱头鼠窜时,腰间露出的赫然是金丹大圆满的玉牌!
陈雨泽站在最前方,修长的手指将青玉簪重新别好。
他眼底映着空中游弋的剑修身影,无意识地摩挲着《山居杂记》的封皮。
书页间夹着的符纸突然发烫,显露出半句他从未见过的剑诀批注。
陆云许立在最后,目光平静地掠过中三天的街景:
青玉铺就的街道流淌着液态的灵光,每块地砖缝隙间都蒸腾着淡紫色灵雾。
悬空商铺的琉璃飞檐下,三百六十枚铜铃无风自动,却只发出凡人听不见的灵气震波。
某座七层塔楼正在缓慢旋转,瓦当上蹲着的嘲风兽石像,眼珠随着行人轨迹缓缓转动。
三丈宽的浮空河道横贯天际,星砂般的灵鱼群在虚空中游弋,尾鳍划出转瞬即逝的符咒残影。
骑着机关木鸾的女修掠过时,发间玉簪坠下的光点,在青石路面烫出半息即消的梅花烙。
最西侧矗立着龟甲结构的星象台,十二棱晶柱将天光分解成光谱,投射在广场中央的日晷上。
晷针影子扫过处,地面便浮现对应的时辰篆文。
某个丹炉造型的建筑突然喷出七彩丹雾,将半条街笼罩在氤氲药香里。
当他的视线转向暗巷时,乞丐破碗里那枚星陨铁碎片,正将斜射的日光折射成虹。
光斑跳动在斑驳砖墙上,恰似剑尖挑起的半朵残梅。
几人踏入城中一家名为\"云栖阁\"的客栈。
客栈由灵木搭建,檐角悬挂的青铜风铃上刻着安神阵法,随着微风轻响,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灵气涟漪。
大堂中央,一方青玉池中游动着几尾能净化浊气的碧水鲤,鱼尾摆动间带起细碎的水灵光点。
李学钦一进门就瞪圆了眼睛,盯着柜台上悬浮的玉简菜单,上面流光溢彩的菜名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灵笋烩云蹄......雪莲炖玉髓......这、这得多少灵石啊......\"
步家晓瘸着腿,扶着雕花楼梯的扶手一步步往上挪,却被扶手上突然亮起的符文惊得缩回了手——
那竟是能自动调节高度的机关阵法。
他粗糙的手掌摩挲着木质纹理,喃喃道:
\"这木头......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清心桐’吧?\"
陈雨泽则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星象台投射在天幕的星轨,青玉簪在透窗而入的灵光下流转着温润的色泽。
他修长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与远处御剑而过的修士剪影重叠,恍如一幅水墨丹青。
陆云许选了最角落的厢房。
推门而入时,房内阵法自动激活,地面浮现出聚灵阵的纹路,窗边的安神香无火自燃,袅袅青烟在空中凝成松鹤延年的图案。
他指尖轻点床榻,触手竟是温热的暖玉,枕畔还搁着一枚能助人入定的清心佩。
窗外,中三天的夜幕渐渐降临。
街巷两侧的灯笼次第亮起,却不是凡火,而是一团团悬浮的灵光,将整座城池映照得宛如星河倒悬。
天道宫的殿宇沉在浓得化不开的幽暗里,十二盏幽冥灯悬在穹顶下,豆大的幽绿火苗明明灭灭,将黑袍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沟壑纵横的皮肤绷着狰狞的纹路,眼窝深陷处翻涌着猩红,连嘴角的弧度都透着被怒意扯歪的扭曲。
他枯瘦如爪的手指猛地收紧,掌心里的传讯玉简 “咔嚓” 裂出蛛网纹,没等碎片落地,指骨再一用力,整枚玉简便碾成了齑粉。
带着灵气余温的碎渣簌簌落下,却在玄铁铺就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尖响,细看才见每道划痕里都渗着淡红血珠 —
—
那是他指缝间崩裂的皮肉,可他浑然不觉,只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字句:
“我们下三天百年的布置,全被陆云许那小子毁了!”
话音刚落,殿内四根盘龙殿柱上缠绕的锁魔链突然剧烈震颤,玄黑色的链身绷得笔直,链节相撞发出 “哐当哐当” 的轰鸣,像是有巨兽要挣破束缚。
链身之上骤然泛起银白灵光,竟凭空映出一幅虚影:
界门关前的青铜巨门半开,陆云许玄色衣袍的背影正踏入门槛。
门楣上悬着的青铜古镜突然溢出混沌雾气,将他的身影裹得愈发模糊。
黑袍人盯着镜中虚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淬着寒意:
“他这是…… 要去中三天了。”
黑袍人话音未落,左袖猛地一甩,袖中瞬间飞出七十二道血符 ——
每道符纸都泛着粘稠的暗红光泽,符面上用金线勾勒的纹路扭曲如蛇。
仔细看去,那些纹路竟隐隐透着陆云许的轮廓:
玄衣窄袖的剪影、腰间玉佩的弧度,甚至连他发梢的墨色都被封印在符文里,仿佛将他的命格生生撕成了碎片。
血符在空中盘旋成阵,阴风骤起,吹得幽冥灯的火苗剧烈晃动,他盯着符阵,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告诉中三天各处分坛 ——”
“坛” 字刚出口,殿顶悬挂的星轨仪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那由三百六十颗星辰晶石组成的仪器,竟在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
晶片飞溅的刹那,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在空中重新聚拢,化作三个猩红如血的大字,悬在殿中:
【杀无赦】。
最后一道血符猛地从阵中冲出,如离弦之箭般穿透星轨仪投射的界门关虚影。
此刻陆云许刚躺在床上,血符精准地落在他眉心,化作一点血色星芒 ——
那星芒像是活物,刚贴上便往里渗了半分,将他原本清明的气息染得多了丝诡异的阴霾。
血符贴在陆云许眉心的刹那,整座天道宫的地面突然传来细碎的裂响。
玄铁地砖的缝隙里,竟开始渗出点点猩红 ——
那不是普通的血珠,而是裹着星子微光的粘稠液体,星辉越渗越多,顺着殿柱根部蜿蜒蔓延,很快在地面织成一张血色星网。
幽冥灯的幽绿火苗被星辉染得发暗,连悬在半空的【杀无赦】三字都似被注入了煞气,字迹边缘泛起细碎的血雾。
缠绕殿柱的锁魔链剧烈震颤,链身原本泛着的银白灵光,竟被星辉一点点吞噬,逐渐染上暗沉的血色。
“陆云许,中三天…… 就是你的墓地。”
黑袍人低声呢喃,声音里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地面的血色星辉还在蔓延,很快便漫到了他的靴底,那带着刺骨寒意的粘稠液体,竟似有生命般,顺着靴缝缓缓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