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初现,四人便动身前往五行门。
青石长街上的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裹着街面,檐角垂着的灵露晶莹剔透,滴落时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灵光,转瞬便融入雾里。
李学钦捧着油纸包的灵米糕,热气透过纸缝往上冒。
他一边快步走一边往嘴里塞,软糯的米糕沾得嘴角都是,腮帮子鼓鼓的,咀嚼时脸颊还轻轻颤动,活像只偷食得逞的小松鼠,偶尔含糊地嘟囔一句:
“再慢点…… 糕要凉了……”
步家晓跟在他身侧,腿伤好了大半,虽走路还有些跛,需微微踮着左脚,但精神头十足。
他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简陋地图 ——
是昨日在街边杂货铺买的,边角都被手指捻得起了毛。
他时不时低头盯着地图上歪歪扭扭的标记,又抬眼对照街边的牌坊,小声嘀咕:
“应该快到了吧?地图上说过了石桥就是……”
陈雨泽走在中间,依旧是一袭挺括的青衫,衣摆扫过地面时连晨露都没沾湿,发髻用玉簪束得一丝不苟,腰间悬着的那支青玉簪,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
他步履沉稳,可目光总不自觉地飘向远处 ——
那里有座高耸入云的山门,隐在云雾里,偶尔能看见灵禽展开斑斓的翅膀,从云间掠过,悠远的钟声顺着风飘来,清越绵长。
陆云许走在最后,神色淡然,指尖偶尔拂过身边的竹篱笆,沾在篱笆上的晨露便顺着指尖滑落。
他的目光掠过街边:早起的摊贩正支起摊子,蒸笼里飘出灵食的香气;
赶路的修士背着行囊,脚步匆匆;
还有孩童追着灵蝶跑过,笑声清脆。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远处逐渐清晰的五行门轮廓上 ——
那山门由五色巨石砌成,巍峨得像座小山,云雾在山门间缭绕,灵禽盘旋其上,钟声一遍遍荡开,连空气里都透着几分灵气。
五行门山脚下,报名处报名处早已排起蜿蜒的长队,从山门前的石阶下一直延伸到街尾,像一条彩色的长蛇。
队列里的修士装束各异:有穿粗布短打的散修,背着锈迹斑斑的铁剑,双手抱胸静立等候,眼神紧紧盯着前方;
也有身着宗门服饰的弟子,三五成群站在一起,却只是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什么;
还有些修士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法诀,指尖泛着微弱的灵光,显然是在暗中调整状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气,却又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
偶尔有人忍不住往前探头,想看看报名进度,又会被身旁的人轻轻扯回衣袖;
负责登记的五行门弟子面无表情地核对身份玉简,笔尖划过纸页的 “沙沙” 声,在肃穆的氛围里格外清晰。
陆云许望着这长队,目光在人群中轻轻扫过,神色依旧淡然,却握紧了拳头——
他能隐约察觉到,人群里藏着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正顺着队伍缓缓移动。
李学钦咬着最后一口灵米糕,油纸袋随手叠成小方块塞进袖袋,满是糯米粉的指尖还沾着碎屑。
见队伍蜿蜒得望不到头,他忍不住踮起脚尖,鞋底在青石板上蹭出轻微的声响,脖子往前伸得老长,像只努力够着枝头果实的小松鼠。
晨雾沾在他的睫毛上,晕得眼神软乎乎的,小声嘀咕时还带着点没嚼完的含糊:
“这么多人…… 咱们得排到什么时候啊?我还想早点看看五行门的灵田呢。”
步家晓见状,伸出没握地图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
掌心带着点练剑磨出的薄茧,却拍得格外轻缓。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原本因跛脚而微蹙的眉彻底舒展开,声音里满是从容:
“急什么?反正五行门考核考的是天资与悟性,又不是比谁排队快。你要是实在闲得慌,不如跟我对对昨日琢磨的剑招?”
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地图,边角的褶皱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影子。
陈雨泽则站在一旁,指尖轻轻理了理青衫的袖口,动作细致得连衣料上的褶皱都抚平了。
他腰间的青玉簪在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目光却没落在队伍上,而是缓缓扫过前方排队的修士 ——
见穿粗布短打的散修悄悄运转灵力,他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瞥见宗门弟子低声交谈时藏在袖中的法器,又微微颔首。
整个过程中他没说一句话,只偶尔抬手拢了拢发髻,指尖的动作沉稳又利落,显然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潜在的竞争对手,将每个人的细微状态都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陆云许的声音突然响起 ——
轻得像晨雾擦过草叶,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如细针精准刺入三人耳中,没让旁人生出半分察觉:
“小心些。”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指尖看似随意地划过腰间温润的玉佩。
玉面被指尖触到的瞬间,泛起一瞬极淡的莹白灵光,又迅速隐去,仿佛只是晨露折射的微光。
“队伍里混着几条毒蛇。”
李学钦刚掏出颗蜜饯塞进嘴里,闻言猛地一噎,蜜饯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脸颊瞬间涨成通红,剧烈的咳嗽让眼泪都涌了出来。
他慌忙用手背抹着眼角,却不忘顺着陆云许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去 ——
七步外站着个摇着折扇的锦衣公子,湖蓝色的锦袍绣着缠枝莲纹,扇面画着精致的花鸟。
看似悠闲地扇着风,可扇骨靠近手柄的暗格处,正渗出一丝几不可见的透明气息,凑近了才能闻到点若有若无的甜腻味,竟是能悄无声息放倒人的迷魂散。
步家晓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原本微跛的伤腿猛然绷紧,肌肉线条在裤管下隐约凸显,脚尖下意识向后撤了半寸,手也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箭囊。
粗糙的指腹刚触到箭囊夹层,就感觉到那枚昨日特意在杂货铺买的破障符正在发烫,符纸边缘甚至透出点微弱的红光,像是在预警。
他顺着陆云许的暗示抬眼,恰好撞见前排那个穿粉衣的女修抬手拢头发,腰间系着的黑色小囊轻轻晃动。
囊身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鼓动,隐约能听见极细的 “簌簌” 声,显然是装着活蛊的蛊囊。
陈雨泽理着袖口的手指猛地一顿,腰间悬着的青玉簪突然凉了几分,那股凉意顺着丝线传到脖颈,让他瞬间清醒。
簪头雕刻的细小云纹处,竟缓缓亮起一点莹白的光 ——
那是他早年请人暗刻的微型探查法阵,此刻正映出右侧的景象:
不远处站着个不起眼的灰衣老者,佝偻着背,双手拢在袖袋里,看似老态龙钟,连站都站不稳。
可袖袋中,一柄三寸长的短刃正被灵力悄悄催动着,缓缓调转方向,刃身泛着淡淡的蓝芒。
明眼人一看便知淬了能封人灵力的 “封灵散”,而那淬毒的刃尖,正不偏不倚对着队伍中的陆云许。
三人后背同时沁出一层冷汗,手都悄悄按在了各自的法器上 ——
李学钦攥紧了袖中的防身符,步家晓摸向了箭囊里的破障符,陈雨泽则指尖凝起微弱灵力,随时准备催动青玉簪。
可再看陆云许,他依旧神色淡然,甚至在锦衣公子无意间转头看来时,还微微颔首,露出个温和无破绽的礼貌微笑,仿佛完全没察觉对方扇子里的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