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的书房内,烛火彻夜未熄。李泰手持密信,指尖在 “陛下因宫禁失察之事震怒,昨夜召百骑司统领入宫,彻夜未出” 的字句上反复摩挲,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精光。他虽不知父皇震怒的具体缘由 —— 皇城守卫加严的消息只在禁军高层流传,连柴家都未能探得详情 —— 但 “帝王震怒” 本身,在他眼中已是难得的机会。
“殿下,禁军那边传来消息,昨夜皇城确实有异常动静,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百骑司封得极严。” 属官崔枢躬身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疑虑,“此时上奏,会不会触怒陛下?”
“触怒?恰恰相反,这是最稳妥的时机。” 李泰放下密信,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意,“父皇近日既要关注西域战事,又要应对宫禁之事,必然心力交瘁。此时以‘劝陛下休养’为名提议政务分担,既显臣子孝心,又合情理,父皇即便不愿,也不会轻易驳回。更重要的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此前朕虽多次监国,却都是临时受命,若能借此时机将监国制度常态化、制度化,日后便可名正言顺地分担更多政务,甚至在父皇不便理政时,总揽朝局。”
崔枢眼中瞬间闪过明悟,连忙附和:“殿下高见!此举既避了‘争权’之嫌,又能将权力稳固下来。臣这就去联络礼部尚书、户部侍郎等大人,让他们联名上奏,更显众望所归。”
两日后,一份由十余名朝臣联名签署的奏疏,被递到了太极殿。奏疏的开篇满是关切:“臣等闻陛下近日为西域防务、宫禁安危操劳,寝食难安,臣等忧心不已。陛下乃大唐之根本,龙体安康关乎天下安危,若因政务繁冗损及圣体,非社稷之福。” 言辞恳切,字里行间皆是臣子对帝王的体恤,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句 “忠臣之心”。
可奏疏的后半段,话锋却悄然转向:“昔年汉高祖、唐太宗(此处指李渊)在位时,皆有皇子监国之例,以分君父之忧。今大唐疆域辽阔,政务繁多,西域未靖,流民待抚,若事事皆劳陛下亲力亲为,恐难长久。臣等恳请陛下,正式确立监国制度,由皇子定期轮流分担政务,如祭祀、朝会主持、地方奏报批阅等,既可让陛下得享休养,又能让皇子熟悉治国之道,为日后传承社稷奠定根基。”
这份奏疏看似公允,实则暗藏机锋。“定期轮流” 四字虽摆在明面上,可朝中谁都清楚,李泰此前多次临时监国,熟悉政务流程,又有柴家军方支持与山东士族拥护,若真确立监国制度,“轮流” 不过是幌子,最终能稳定掌控政务的,必然是他。更关键的是,“祭祀”“朝会主持” 等职权,看似寻常,却暗含 “代行皇权” 的意味 —— 主持朝会便能影响议事走向,代行祭祀则象征着对 “天命” 的承接,这些都是李泰觊觎已久的权力。
李世民看着奏疏,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脸色平静得看不出情绪。他自然看穿了李泰的心思 —— 借 “劝休养” 之名,行 “谋权” 之实,趁自己因 “影先生” 之事分心时,试图将临时监国身份固化为制度性权力。这份奏疏的高明之处在于,它站在了 “为陛下分忧”“为社稷着想” 的道德制高点上,十余名朝臣联名更是营造了 “众望所归” 的氛围,若直接驳回,便落了 “不愿放权”“猜忌皇子” 的口实。
“陛下,这份奏疏……” 内侍官见李世民久久不语,小心翼翼地询问。
“将奏疏留中,暂不批复。” 李世民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旨下去,让礼部、吏部会同商议‘政务分担’的可行性,三日后再议。”
旨意下达后,朝堂瞬间陷入微妙的平静。支持李泰的朝臣暗自欣喜 —— 陛下虽未直接同意,却命部门商议,已是默许的信号;而倾向李恪或中立的官员,则忧心忡忡 —— 监国制度一旦确立,李泰的权力将进一步膨胀,储位之争的天平会彻底倒向他。长孙无忌得知消息后,特意入宫求见,隐晦地表示 “监国制度利于皇权稳固,可早立为好”,显然是想借机推动李泰上位。
魏王府内,李泰正与崔枢饮酒庆贺。“父皇命部门商议,便是认可了奏疏的合理性。只要接下来说服礼部、吏部的大人在商议时偏向我方,监国制度便可顺利确立。” 李泰举起酒杯,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光芒,“一旦制度落地,长安的权力格局,便会彻底改变。”
崔枢连忙举杯附和,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 —— 陛下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反常。可看着李泰自信的模样,他终究将疑虑压了下去,只当是自己多虑。
太极殿的偏室里,李世民再次拿起那枚玄铁令牌,目光深邃。李泰的算计,他看得一清二楚;朝臣的站队,他也了然于心。只是此刻,“影先生” 的威胁尚未解除,西域乱局仍需应对,他暂时没有精力与李泰彻底摊牌。“监国制度……” 他低声自语,指尖在令牌上的 “归途” 二字轻轻一点,“那就先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场围绕 “监国制度” 的博弈,在李泰的推动下悄然展开。而这背后,既有储位之争的暗流汹涌,也有李世民对朝局的权衡与掌控 —— 他或许暂时退让,却早已在心中布好了应对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