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本是祓禊踏青的好日子。长安城南,刚刚落成部分校舍的贞观学宫前,却排起了数条蜿蜒的长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敌意。
今日,是贞观学宫第一期招录考试的放榜之日!
学宫门前立着一面巨大的木牌,上面用浓墨书写着被录取的二百名学子的姓名、籍贯。榜单前人头攒动,挤满了翘首以盼的考生及其家人。
“中了!爹!娘!我中了!!”一个穿着粗布短衫、面庞黝黑的农家少年,在榜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王铁柱”时,激动得跳了起来,抱住身边同样衣衫褴褛、喜极而泣的父母,语无伦次地大喊着,“我能进学宫了!免费读书!管吃住!学本事!咱家…咱家要出息了!!”
“老天开眼啊!陛下圣明啊!”老农夫妇泪流满面,对着皇宫方向连连作揖。周围的寒门子弟家庭,但凡有名字在榜上的,无不欢欣鼓舞,相拥而泣。这是改变命运的门票!
然而,在人群的另一侧,气氛却截然不同。几个锦衣华服、头戴儒巾的年轻人,脸色铁青地在榜单上来回扫视了好几遍,最终确认没有自己的名字后,如丧考妣。
“怎么可能?!我乃太原王氏子弟,自幼熟读经书,竟…竟榜上无名?”一个白面青年失魂落魄,喃喃自语,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哼!定是考官不公!偏袒那些贱民!”旁边一个清河崔氏的子弟愤愤不平,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怨毒,“看看这些上榜的都是些什么人?王铁柱?李二狗?张木匠?简直污了学宫门楣!定是他们考的那些‘杂学’占了便宜!投机取巧!”
“就是!算学?算那些田亩粮仓有何用?格物?石头木头有何可究?我等世家子弟,学的是治国安邦的圣贤大道!岂能与这些下贱之人同场较技,还被他们比了下去?奇耻大辱!”另一个门阀子弟也咬牙切齿地附和。
他们的抱怨和辱骂,清晰地传到了不远处寒门学子的耳中。那个叫张元的孤儿,衣衫依旧破旧,但背脊挺得笔直。他冷冷地扫了那几个失意的世家子一眼,朗声道:“考场之上,陛下亲题,唯才是举!尔等熟读经书,却连田亩赋税都算不清楚,连杠杆滑轮都辨不明白,空谈何用?学宫要的是能做实事、能利国利民的真才实学!尔等落榜,非考官不公,实乃才学不济,徒有虚名!”
“你!大胆贱民!竟敢辱我?!”那王姓青年勃然大怒,就要上前理论。
“肃静!”一声威严的断喝响起。学宫门前,负责维持秩序的学宫博士(由阎立德选派的一位精通算学的实干派官员)站了出来,目光严厉地扫过那几个世家子弟,“贞观学宫,乃陛下钦设!录取名单,乃陛下御览钦定!尔等在此喧哗诋毁,质疑陛下圣裁,该当何罪?!”
那几个世家子顿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涨得通红,却再也不敢出声。质疑皇帝?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他们只能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张元等上榜的寒门学子,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进骨头里。
“恭喜诸位上榜学子!”博士转向寒门学子们,语气和缓了许多,“即日起,尔等便是贞观学宫第一期生员!望尔等不负陛下隆恩,不负父母期盼,勤学苦练,经世致用,将来成为我大唐栋梁之材!三日后,学宫正式开课!”
“谢陛下隆恩!谢博士!”寒门学子们齐声应诺,声音洪亮,充满了希望和朝气。他们簇拥着张元、王铁柱等人,如同打了胜仗的英雄,昂首挺胸地离开了放榜处。留下那群失意的世家子,在周围人或同情、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遁走。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长安。寒门沸腾,视为阶跃龙门之始。而门阀世家内部,则是一片哗然和羞愤!他们的子弟,竟然在公开考试中,被一群泥腿子、匠户子压了下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对贞观学宫,对皇帝“重实学”政策的怨恨,如同毒草般在他们心中疯狂滋长。
皇宫,甘露殿。李世民(陈默)听着百骑司密探关于放榜风波的详细汇报,尤其是张元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经世致用…说得好啊!”他放下奏报,走到窗前,望着南方学宫的方向,“种子已经播下,就看能长出多少参天大树了。门阀?你们的垄断,从今天起,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这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