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拽着云翩翩的衣袖摇晃,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方才天上那道蓝光,定是姐姐弄出来的对不对?”
云翩翩顿时哭笑不得。她原以为玄烨弄出的动静,也只能在国公府出现。没想到竟闹得人尽皆知。这倒好,明日怕是整个京城都要传遍了。
“姐姐现在变得好强,小雾快要追不上了。”
云翩翩温柔地抚摸着云雾柔软的发顶,眼中漾着骄傲与期许:“马上就是灵脉测试了。”她俯身与弟弟平视,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俗话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不定我们家小雾就是那个一飞冲天的绝世天才呢。”
云雾闻言仰起小脸,圆润的杏眼弯成月牙,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他悄悄拉住姐姐的衣袖,小声道:“那我要是测出好天赋,姐姐可要带我去醉仙楼吃水晶肘子。”
一旁的流云望着这温情脉脉的一幕,虽不忍打扰,却还是轻声道:“国公,公子小姐,晚膳已在晚风阁备好了。”她顿了顿,补充道:“今日厨房特意做了小姐最爱的蟹粉狮子头,还有小公子念叨了好几日的蜜汁火方。”
云翩翩正要搀扶祖父,忽见福伯推来一架紫檀轮椅。月光在檀木纹理间流淌,祥云纹的扶手上凝着淡淡的木香,轮轴处镶嵌的灵石泛着幽蓝微光。当机关启动时,齿轮咬合的声响竟如编钟般清越。
“这...”少女指尖抚过轮椅扶手上细腻的雕工,触感温润如抚美玉,“能化机巧为天工,这位匠人定是位胸藏山河的妙人。”她转向福伯时,眼角那颗泪痣在灯下盈盈一闪:“您这份心意,祖父定是极受用的。”
穿过回廊时,夜风裹挟着夜来香的甜腻,与远处厨房飘来的炊烟缠绵在一起。晚风阁内三十六盏琉璃灯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十二道珍馐在烛火映照下泛着诱人的油光。
云翩翩看着满满当当的八仙桌,失笑道:“祖父,这怕是够十个人吃的分量了。”
老国公捋须一笑,眼中闪过狡黠:“既然翩儿觉得浪费...”他忽然提高声音:“都别站着了,今日家宴,没有主仆之分。”
下人们顿时像受惊的雀儿般骚动起来,流云手中的帕子险些落地:“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云翩翩执起青玉酒壶,琥珀色的果酒在壶中晃出细碎星光,“既然国公都开口了,难道还要拂他的面子吗?”
众人听至此,也只能坐下。
云翩翩先举杯,琉璃盏在烛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晕。国公与大小姐一饮而尽,其余人却只是浅尝辄止。她原以为这酒烈,谁知入口清甜,果香沁人,便又添了一杯,笑吟吟道:“这酒倒像是蜜水,多饮几杯也无妨。”
她执起玉壶,亲自为众人斟满,指尖轻点杯沿,声音温润如珠落玉盘:“这段时日,多亏诸位悉心照料。”
云翩翩环视众人,眸中映着烛火,如星子闪烁,“国公府能有今日,离不开每个人的付出。这一杯,敬我们共同的未来。”
八人围坐的圆桌顿时热闹起来。青梅酒清冽甘甜,连素来沉稳的福伯都多饮了两杯。小雾虽只能喝蜂蜜水,却也有模有样地举杯,惹得老国公开怀大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酒过三巡,云翩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望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心头涌起阵阵暖意。原来家的味道,是桂花香里混着青梅酒,是祖父眼角的笑纹,是小雾粘在嘴角的饭粒,是这些没有血缘却胜似亲人的笑脸。
席间众人各自用膳,云翩翩与国公低声交谈:“今日我已命人着手翻新国公府,再过不久,我们的家便能焕然一新。”
说罢,她又饮了一杯,忽而摇头晃脑,脸颊微红,活脱脱像个醉鬼,将衣袖上挽,露出雪白的胳膊,举杯高声道:“啥也不说了,一切……尽在杯中!”
国公见她这般模样,眉头微蹙,本想阻拦,却又默默收回手,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知是这具身体不胜酒力,还是这酒后劲绵长,云翩翩才饮几杯,便觉头晕目眩,眼前人影重叠,最终支撑不住,直接趴在了桌上。
“小姐!”流云最先放下筷子,快步上前扶住她。
云翩翩双颊酡红,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祖父……弟弟……我好想你们……”
“流云……我还能喝……”她的声音细若蚊呐,断断续续,语调模糊,根本无人听清。
国公眉头紧锁,见她醉得厉害,便挥了挥手,对流云道:“带小姐回房,好生照料,别再让她闹了。”
流云连忙应声,与流萤一左一右搀扶起云翩翩,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云雾和两个贴身侍女,国公又嘱咐了几句,让她们照顾好小公子,随后便挥退了所有人。
偌大的厅堂内,烛火摇曳,只剩国公与福伯二人。寂静之中,唯有窗外夜风轻拂,带起檐角铜铃的细碎声响。
月色如霜,清冷地洒在青石小径上,映得树影摇曳,似水墨晕染。夜风掠过,枝叶沙沙作响,偶有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无声地坠在国公的脚边。
云国公负手而立,玄色衣袍被风微微掀起,目光沉沉地望向天际。良久,他才低哑开口:“你说……这天,是不是要变了?”
福伯站在他身后半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乌云渐拢,遮了半边月亮。他轻叹一声:“小姐这段时日,确实与从前判若两人。可若不如此,国公府……又该如何撑下去?”
两人沉默,唯有夜风呜咽,卷起几片落叶,飘零落地。
另一边,锦绣园的小径上。
流云和流萤一左一右架着醉醺醺的云翩翩,步履艰难。可自家小姐醉得厉害,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些稀奇古怪的词——
“公交……到站了没?”
“我要点外卖……炸鸡配啤酒……”
“我好久没吃了。”
两个丫鬟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流萤压低声音:“小姐这是醉糊涂了,在说什么胡话呢?”
然而下一秒,云翩翩忽然拔高了嗓音,咬牙切齿地骂道:“玄烨这个狗东西!下次见面,看我不坑死他!”
流云和流萤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流萤急得直跺脚:“小姐!这可是摄政王的名讳啊!您怎么能……”
幸好这是在国公府内,若是在朱雀大街上被人听见,怕是要惹出大祸!
可云翩翩被捂着嘴,十分不满,挣扎了几下,忽然胸口一阵翻涌,一股酸涩感直冲喉咙。她猛地挣脱两人,踉踉跄跄地冲到一旁的草丛边,弯下腰,“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吐完,她擦了擦嘴角,回头瞪向流云和流萤,醉眼朦胧地质问:“是不是……是不是你俩捂我嘴?害我……反胃……”
“是不是你们俩!”
话音刚落,她白眼一翻,整个人软绵绵地往后倒去。眼看她就要栽进自己刚刚吐的那摊污秽里,流萤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拽住她的胳膊,猛地一拉——
“砰!”
云翩翩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扑去,但或许是练武之人的本能反应,她竟在最后一刻双手撑地,屁股高高撅起,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定格在了原地。
流云:“……”
流萤:“……”
两人对视一眼,欲哭无泪——小姐这醉态,明天醒来要是记得,怕是要杀人灭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