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彻底远离紫家地界,云翩翩才从袖中取出那枚震颤已久的玉牌。灵力注入的瞬间,云雾的声音便炸开在耳畔,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姐姐!姐姐!你那里如何了?”
“姐姐你不会…呸呸呸,姐姐快理我。”
这连珠炮似的呼喊震得她耳膜生疼。她寻了处隐蔽却视野开阔的角落,青衫拂过石阶款款落座,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应:“干嘛呢干嘛呢,能出什么事情。”
“你们现在在哪里。”
时值冬日,四方城却自成天地。
不知是因着四国之外的独特法则,还是城中另有玄机,自踏入此地便只觉暖意融融。略带燥热的晚风掠过她淡青色的衣袂,在裙裾间荡开层层涟漪。
“谢天谢地!姐姐,你终于回我了。我们在紫悦客栈,你…”
话音未落,云翩翩已攥紧玉牌纵身而起。
倒不用费心辨认方位——方才小憩处抬眼便见数里外灯火煌煌, “紫悦客栈”四个鎏金大字在暮色中灼灼如炬,纵是凡夫俗子亦能看得分明。
灵师境五阶的修为配合疾行丹,身形化作一道湛蓝流光划破天际。地上行人只见苍穹忽现星芒,待要细看时,那抹清辉早已杳然无踪。
“我回来了。”
当这道沉稳声线蓦然在厢房内响起时,饶是容隐这等身经百战的练家子,也不由惊得身形微震。
云雾更是不必说,方才突破灵徒境的少年此刻惊得手足无措。见云翩翩蓦然现身于身后,他捂着心口连连后退,险些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姐姐你这么快!”
“怎么找到我们的!”
“紫姐姐如何了?”
少年连珠炮似的问题在房中炸开,云翩翩不急不缓地落座。
容隐适时递来一盏清茶,茶汤澄澈,映着烛光在她指尖流转。待气息平复,她才徐徐道来:
“快吗?还行。至于如何找到你们的?那阳台那么大,你们两个人的目标岂不是很明显?阿芸她…的确有事。”
“有事?”
云雾敏锐地抓住话头,两人立刻围坐过来。烛火在三人之间摇曳,将交换情报的氛围烘托得愈发凝重。
容隐率先开口,声音低沉。
“小姐,今日与小公子遍访四方城,探得几桩要闻。”
容隐屈指轻叩桌面,“其一,紫家前任家主紫珩月产后患奇症,名曰‘忘无’,患者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机流逝。唯天心草可解,此物却只生在中洲大陆。其夫姜诚为此远赴中洲,最终空手而返。如今满城皆赞其情深似海。”
云翩翩指节不自觉地扣紧茶盏。紫珩月想必就是阿芸生母,那孩子自然便是阿芸。只是这姜诚——若当真痴心不渝,又怎会在夫人身怀六甲时在外拈花惹草?
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容隐神色凝重,继续禀报道:“其二,根据主子的情报网,我们查到姜诚此人表里不一。紫家主母有孕期间,他频繁出入城郊,与一神秘女子往来密切。可惜... ”他面露愧色,“属下无能,尚未查明此女身份。”
烛火忽然噼啪作响,在云翩翩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其三,”容隐指尖划过茶盏边缘,“紫家以空间秘术立世,城中那座空间传送阵便是紫家先祖所筑。但紫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代只立一位继承人。此人须在晋阶灵王境后,肩负起维护传送通道的重任。”
窗外忽起一阵阴风,卷着几片枯叶拍打在窗棂上。
“其四,一年前姜诚带回一名女子,对外宣称收为义女,赐名紫若雪。”
容隐声音渐冷,“其五,三日后秦家将大婚,娶的正是这位义女。表面说是两家联姻,实则... ”她顿了顿,“秦家家主素有虐妻之名,历任夫人皆不得善终。如今城中但凡有女儿的人家,都对秦府避如蛇蝎。”
云翩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上的冰裂纹。这些消息与阿芸所言分毫不差。连市井百姓都看出姜诚带回的女子居心叵测,聪慧如阿芸又怎会不知?
“义女...换命... ”她突然攥紧茶盏,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原来如此!姜诚这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亲生女儿替嫁,再与紫若雪偷天换日。
届时紫家继承人之位,自然就...
“好一招瞒天过海!”云翩翩冷笑出声。姜诚、紫若雪、萧以澈,这三个豺狼竟将毒牙对准一个十二岁的少女。
最锋利的刀,果然永远来自至亲之手。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闷。
阿芸的处境,与她初来这个时空时何其相似。若非阴差阳错,原主早成枯骨,而国公府...她不敢再想。
容隐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沉寂。云翩翩颓然坐在雕花木椅上,纤长的睫毛低垂,在苍白的脸颊投下一片阴影。
“小姐请宽心。”容隐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这三日属下会全力寻找和姜诚私通的女子。紫小姐是小姐的朋友,无论如何属下都会尽力的。”
“小姐,小公子,属下告退。”
云雾尚在沉思,忽觉一阵清风拂面。待他抬眼时,屋内早已不见容隐踪影,唯有窗边的纱帘轻轻摇曳,证明方才确有人来过。
见姐姐仍紧锁眉头,云雾轻轻握住云翩翩冰凉的手。少年清澈的眼眸中盈满坚定:“姐姐,紫姐姐现在情况如何?”
云翩翩微微偏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不太好...我去时,阿芸已被囚禁,连弟子玉牌都被夺去设下禁制。”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三日...这三日我们需在四方城暗中查探,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说到此处,她仰首望向房梁上繁复的雕花,喉间溢出一声轻叹:“届时...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察觉到屋内凝重的气氛,云雾突然跳起来,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姐姐可知这间上房一夜要耗费多少灵石?”少年挤眉弄眼的模样活像个市井说书人。
云翩翩终于被弟弟逗笑,眼尾泛起浅浅的涟漪:“不知呢,还请云师弟不吝赐教?”
“咳咳!”云雾立即板起脸,负手挺胸,活脱脱一个老学究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