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玫瑰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和泥腥味混在一起，冲得人脑子发懵。但那双眼睛还亮着，死死盯着凌尘和小石头，确认他们还活着后，那光才暗了点，换成一片快要溢出来的疲惫。
“玫瑰！”凌尘压低嗓子喊，松开小石头冲过去，手伸到一半又僵住——她身上几乎没地儿能碰。小石头也在后头抹眼泪，想往前爬。
“死……不了……”血玫瑰从牙缝里挤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她手里攥着那截烧焦的断刀，刀口那点赤红的光明明灭灭，是最后那点灵性在硬撑。
她艰难地挪了挪，靠上块凸起的石头，每动一下都疼得抽气。
“毒蛟……”凌尘急问。
“沉……毒沼里了……”她断断续续，“剑卡在它嗓子眼……一时半会……上不来……但没死……”咳了两声，带出点黑血，“星陨阁的……追来了……就在上头……”
凌尘心一沉。最坏的来了。
“几个？啥实力？”他强迫自己冷静。
“……四个……仨灵武师初阶……一个……我看不透……至少中阶往上……”血玫瑰喘着，眼神扫向洞口，“他们在……分头搜……有一个……往这边摸了……”
三个初阶，一个中阶以上！就他们现在这惨样——一个重伤垂危，一个刚稳住伤但动不了手，一个半大孩子——对上任何一个都是白给。
洞就一个口，堵死了。
“你的伤……”凌尘看她脸上身上那些泛绿光的口子。毒蛟的毒，沾上就麻烦。
“压着呢……一时半刻……毒不死……”血玫瑰扯扯嘴角，想笑，结果疼得龇牙，“但……打不了了……”
她看了眼旁边急得快哭的小石头，又盯住凌尘，眼神突然变得极认真，甚至带了命令的意味：“听着……小子……没工夫磨蹭了……”
她用断刀指指洞穴深处，水潭后头那片岩壁：“那边……墙薄……我掉下来前……耳朵贴地……听见后头……有水声……闷闷的……可能通着地下河……”
地下河？
凌尘立刻看过去。黑黢黢的，跟别处没两样。但血玫瑰这时候不会胡说。
“撞大运……”血玫瑰喘着，“但比……等死强……”
她顿了顿，眼神狠起来：“我在这儿……拖一下……你们……砸墙……走！”
“不行！”凌尘脱口而出。把她扔这儿等死？他做不到。
“少废话！”血玫瑰突然低吼，眼里血丝密布，“老娘拼命……把你们从毒蛟嘴里抢出来……不是让你……在这儿演情深的！”
她一把攥住凌尘手腕，指甲几乎抠进肉里：“听着……星陨阁要的是你……和小石头……你们活着……才有机会……给老娘报仇……懂吗？！”
凌尘喉咙发堵。理智说这是唯一活路。但……
“快！”血玫瑰甩开他，撑着断刀晃晃悠悠站起来，脸转向洞口，“他们……快到了……”
小石头忽然爬过来，用力扯凌尘袖子，又指指那片岩壁，眼神坚定，啊啊比划：快走，我帮你！
凌尘狠狠抹了把脸，把眼眶那点酸涩压回去。他不再犹豫，拉起小石头：“走！”
两人冲到岩壁前。凌尘耳朵贴上去，屏息。
起初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但几息后，隔着厚石头，他真隐约听见一丝……极微弱、闷闷的“哗啦”声，像水在密闭空间里涌！
“后头真有东西！”凌尘精神一振。
可怎么开？墙再薄也是石头。他现在这点力气，斩孽剑砍上去怕是只能蹦火星子。
“用……用这个……”血玫瑰头也不回，从怀里摸出个小皮囊扔过来。
凌尘接住，打开一看，是几颗龙眼大小、漆黑、刺鼻硫磺味的……石头？
“黑火雷……早年……从盗墓贼手里抢的……”血玫瑰声音越来越弱，“威力不大……炸条缝……够了……”
凌尘懂了。他把小石头拉到身后，选了个岩壁有天然裂纹的地儿，小心塞进去两颗黑火雷，用碎布条固定。然后拽着小石头躲到水潭另一侧，找了块凸石当掩体。
“捂耳朵，张嘴！”凌尘低喝，自己也照做。
他捡起块石子，深吸气，手腕一抖！
石子精准打在黑火雷旁的尖石上，溅起火星！
嗤——！
引信点燃，冒白烟！
轰！轰！
两声闷响在洞里炸开！碎石乱飞，烟尘弥漫！
凌尘护着小石头，等烟稍散，立刻冲过去。
岩壁上炸出个脸盆大的窟窿，边缘参差不齐。一股带水汽和土腥味的凉风猛灌进来！
后头果然是空的！还有气流！
凌尘趴窟窿边看。里头漆黑，但水流声清晰，哗哗的，水量不小。风是从下游来的。
“通了！”凌尘回头喊。
血玫瑰背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快走。
凌尘一咬牙，先抱起小石头塞进去：“抓紧里头石头！等我！”
小石头手脚并用爬进去，稳住了。
凌尘转身冲回血玫瑰身边：“一起走！”
“滚！”血玫瑰猛回头，脸上血污混着狰狞，“老娘动不了……带着我……谁都走不掉！”
“那就死一块儿！”凌尘红了眼，不由分说架起她。
血玫瑰想挣，但重伤拗不过。她骂了句脏话，却没再推。
凌尘架着她挪到窟窿边。先把她断刀扔进去，然后半推半抱塞人。血玫瑰疼得闷哼，里头小石头赶紧接住。
最后凌尘自己才钻进去。
里头是条天然的低矮地下河。脚脖子深的水冰凉刺骨，哗哗朝一个方向流。岩壁湿滑，长满苔藓，头顶钟乳石犬牙交错。
没退路了。
凌尘摸出最后一颗照明萤石——光很弱，勉强照几丈远。河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哪儿。
他架着血玫瑰，小石头跟着，三人顺水流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挪。
身后窟窿里，隐约传来人声！
“……有动静！这边！”
“爆炸声！快！”
星陨阁的人，到了！
凌尘心头一紧：“快！再快点！”
可他们实在快不了。血玫瑰几乎全靠他拖，小石头腿伤也没好利索。河道又滑又崎岖，好几次差点摔。
后面追兵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碎石踢落水里的响动！对方有照明工具，光已经开始在他们身后河道拐角晃了！
“放下我……”血玫瑰气若游丝，“你们……走……”
“闭嘴！”凌尘低吼，几乎是蛮力拖着她往前冲。
就在追兵的光几乎要照到他们后背的刹那——
前方河道突然分岔！一条继续向前，水流平缓；另一条向左拐，更窄，水流急得多，哗哗声震耳。
凌尘想都没想，架着血玫瑰冲进左边急流河道！
一进去，水势陡急，直接没到大腿！冰冷水流冲得人站不稳。河道也更窄了，得侧身才能过。
但好处是，巨大水声完全盖住了他们动静。
凌尘死死抓着岩壁凸起，顶激流一步步挪。血玫瑰已经昏了，小石头脸惨白，死死抓他衣角。
不知在激流里挣扎了多久，前方河道开始向上倾斜，水流缓了点。更远处，似乎……有光？
不是萤石的光，是天然的、微弱的、带点绿意的……幽光？
凌尘精神一振，咬牙继续。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他们终于爬出激流段，来到个有缓坡的河滩。幽光是从河滩上方一个更大的洞口透进来的。
凌尘把血玫瑰拖上河滩，自己也瘫倒在地，大口喘气。小石头直接趴水边。
暂时……安全了？
他回头看来路，只有黑暗和水声。追兵似乎没跟进来，也许被岔路迷惑，或者不愿冒险进急流。
凌尘稍松口气，这才有空细看这新地方。
这里像是个巨大地下溶洞的一部分，空间很高，顶下垂着无数发淡绿幽光的钟乳石和某种奇特苔藓，提供微光。脚下河滩是细碎的白砂石，不远处的地下河在这儿汇成个小潭，水色深黑，不知多深。
空气潮湿，但没沼泽腐臭味，反有股淡淡矿物似的清冽气。
更重要的是，这里似乎……没别的活物气息？
是个绝佳的藏身疗伤地！
凌尘挣扎起来，先查血玫瑰。气息微弱，但还在。毒伤最麻烦，他不懂医，只能先清理她脸上身上最重的伤口，用干净布条重新包好。
小石头也缓过劲，默默爬来帮忙。
处理完伤，凌尘才感到一阵虚脱。他靠上块石头，感受体内状况。灰膜还算稳，但刚才剧烈运动又消耗不少。必须尽快调息。
他摸出最后那两颗小地煞阴晶，握在手心开始缓慢吸收。
小石头则好奇地打量这发幽光的溶洞，慢慢走到水潭边，蹲下看漆黑如墨的潭水。
忽然，他像看见什么，身体猛一僵，眼瞪大，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潭水深部。
凌尘察觉异样，睁眼：“怎么了？”
小石头转过头，脸上血色尽褪，啊啊指着潭水，又拼命摆手，示意凌尘别过来，危险！
凌尘心头一凛，立刻握紧斩孽剑，小心靠近潭边。
借着溶洞顶的幽光，他看向小石头所指的潭水深部。
起初只是墨黑一片。
但渐渐地，他瞳孔骤缩！
在那极深、光线几乎够不着的潭底，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模糊的、盘绕着的……阴影轮廓。
轮廓形态，有点像蛇，或者……蛟？
而在那阴影盘绕的中心，似乎插着一点极微弱、几乎被黑暗吞噬的……银光？
凌尘呼吸骤停。
那该不会是……
星光长剑？！
毒蛟……竟然顺着地下河，也逃到了这里？！而且，就在他们脚下的深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