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身体被死亡波纹撕裂、或者灵魂被瞬间冻结的感觉并没有到来。
就在阿星那声带着决绝意味的呼喊落下的瞬间,凌尘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极其强大却异常温柔的力量猛地拽了一把!不是物理上的拉扯,更像是他周围的空间本身被强行扭曲、折叠,然后把他像投石索里的石子一样,“嗖”地一下抛了出去!
天旋地转,眼前是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色彩乱流,耳边是空间被暴力撕扯的尖啸。这种体验比之前通过古殿拱门传送时猛烈了十倍不止,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揉搓,差点让他直接把星髓池里吸收的那点精华全吐出来。
怀里的紫兽发出惊恐的“呜呜”声,小爪子死死抠进他肉里。
这过程似乎极其短暂,又仿佛无比漫长。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快要散架的剧痛,他终于停止了翻滚,重重砸落在什么东西上。身下传来柔软的触感和植物被压断的“咔嚓”声,一股混合着青草和淡淡花香的清新空气涌入鼻腔,驱散了地底那令人作呕的腐朽瘴气。
他趴在原地,晕头转向地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胃里的翻江倒海。没死?真的逃出来了?
他猛地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不再是那个压抑、死寂、即将崩塌的地下空腔。
而是一个宁静的山谷。
天色是那种晨曦将至未至的深蓝色,几颗格外明亮的星辰悬挂在天幕上,洒下清冷柔和的光辉。山谷不大,四面环山,山势平缓,长满了各种他没见过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植物。尤其是他身下压着的这片草地,草叶细长,呈现出一种柔和的银蓝色,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着淡淡的星辉——是星荧草,而且品质极高。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平和的星辰灵气,浓度虽然比不上星髓池,但远比星陨村要浓郁,呼吸之间都感觉浑身舒泰,连背后那被死亡波纹余波扫中的、火辣辣疼的地方,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暂时安全了?
凌尘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挣扎着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寻找阿星。
少女就躺在他旁边不远处的星荧草丛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心的那个黑色星点印记也黯淡了下去,不再闪烁,但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她呼吸微弱,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比在地底时还要糟糕。
“阿星!”凌尘心头一紧,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握住她的手腕,将一丝温和的内息渡入她体内探查。
情况很不妙。
她体内的经脉比之前更加郁结混乱,那滴“怨泪”残留的阴冷死气虽然暂时蛰伏了,但并未消散,反而像是与她的星脉更深层次地纠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或者说……枷锁。更让他心惊的是,她原本纯净的星脉本源,此刻显得异常黯淡,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透支、消耗了一般。
是了,最后那一声呼喊,那强行扭曲空间将他们传送走的力量……代价恐怕就是她残存的星脉本源。这傻丫头……
凌尘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涩又涨。他轻轻将阿星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试图用自己体内那尚未完全平复、带着星核之种气息的力量,缓缓渡入她体内,滋润她那近乎枯竭的经脉。
星核之种的力量似乎对阿星的星脉有某种特殊的滋养效果。在他的引导下,阿星微弱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丝,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丁点几乎看不见的血色,但距离苏醒,还差得远。眉心的黑色星点,在他力量靠近时,微微蠕动了一下,仿佛沉睡的毒蛇,让他不敢大意。
紫兽也凑了过来,担忧地用鼻子蹭了蹭阿星冰凉的手,然后乖巧地趴在一边,警惕地担任起守卫。
凌尘一边维持着对阿星的疗伤,一边分神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山谷。
这里太安静了,除了风吹过星荧草发出的沙沙声,几乎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山谷内的植物虽然都散发着荧光,显得生机勃勃,但却给人一种……过于整齐、过于宁静的感觉,仿佛一幅静止的画卷。
他抬头看向山谷的四面山坡,试图找到出口。目光扫过东侧山坡时,他瞳孔微微一缩。
在那片茂密的、散发着淡紫色光晕的灌木丛后方,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残破建筑的轮廓?像是倒塌的石墙,断裂的柱子,掩映在植被之中,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又是遗迹?这地方,果然也和星灵族有关联吗?
他想起阿星最后喊出的“归途”二字。这里,就是她以消耗本源为代价,指引而来的“归途”?是回到星陨村的路?还是……通往星灵族真正故地的某个中转站?
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
当务之急,是让阿星醒过来,至少稳定住伤势。他自己也需要时间巩固体内那暴涨却虚浮的力量,以及处理背后那火辣辣的伤。那“亡语者”的死亡波纹虽然被空间传送避开大半,但仅仅是边缘扫过,也让他感觉后背像是被烙铁烫过,残留着一股阴冷的死寂能量,在不断侵蚀他的生机,连星核之种的力量驱逐起来都有些费力。
他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专注于眼前的疗伤。星核之种的力量温和而强大,丝丝缕缕地融入阿星干涸的经脉,如同春雨滋润龟裂的土地,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损伤,补充着消耗。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谷内依旧静谧,只有风和草叶的低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凌尘感觉自己也有些精力不济,准备暂停休息一下时,他怀里的阿星,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凌尘精神一振,连忙低头看去。
阿星的眼皮挣扎着,似乎想要睁开,却又无比艰难。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凌尘俯下身,将耳朵凑近。
“……不……不要……相信……紫……髓……”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警告。
说完这几个字,她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眉心的黑色星点,却在她意识沉沦的瞬间,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丝。
凌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不要相信紫髓?
这警告,是针对谁?是针对那试图占据她身体的残魂?还是……另有所指?
他看着少女苍白而脆弱的睡颜,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那与星辉之力交融的、源自石蛋和紫髓晶核的紫色能量,第一次,对自身的力量来源,产生了一丝疑虑。
这趟“归途”,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