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喷涌着瘴气的裂隙边缘,凌尘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某种巨兽的喉咙口。下面翻涌的紫黑色,浓得化不开,带着一股子能把人灵魂都冻僵的死寂。星图和令牌的指引烫得他胸口发慌,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就是这儿,下去。
“这他妈……”凌尘低骂了一句,嘴角发苦。怎么看这都是个标准的绝地,跳下去九成九是送菜。可阿星还在那个鬼大殿里,父亲留下的线索指向这里,他好像……没得选。
他深吸一口气,那味道差点让他吐出来,腐朽里还带着点奇怪的腥甜。运转内息,在体表又加厚了一层防护,感觉像是穿了件湿透的棉袄跳冰窟窿,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小家伙,抓紧了。”他拍了拍怀里的紫兽。紫兽“呜呜”两声,小爪子死死抠住他的衣服,显然也对下面那地方怕得不行。
不再犹豫,凌尘纵身一跃,跳进了那深不见底的裂隙。
下坠的过程比想象中要长,周围是纯粹的、流动的黑暗和刺骨的阴冷。瘴气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护体气息,发出“滋滋”的轻响,神识在这里也被压缩到了极限,只能勉强感知周身几尺的范围。他感觉自己像个掉进墨水瓶的虫子,正在被迅速染黑、吞噬。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马上就要摔成肉泥或者被彻底腐蚀掉的时候,脚下一顿,传来一种奇异的、仿佛踩在富有弹性的凝胶上的触感。
下坠之势骤减。
他落地了?不,不是实地。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但脚下是某种……柔软的、微微起伏的“地面”?浓郁的瘴气在这里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至少能勉强看清周围模糊的轮廓。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非常广阔。他正站在一片……由无数纠缠在一起的、干枯的紫黑色藤蔓组成的“地面”上。这些藤蔓粗壮得惊人,如同巨蟒的尸体般相互绞缠,铺满了视野所及的所有地方,踩上去软中带硬,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空气依旧冰冷,死寂感更重了,但那种侵蚀性的瘴气浓度确实下降了不少。他抬头望去,头顶是翻滚的瘴气层,看不到来路,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星图和令牌的指引依旧明确,指向空腔的深处。
他定了定神,开始小心翼翼地在这片诡异的藤蔓之地上前行。藤蔓纠结,深一脚浅一脚,必须时刻留意脚下,否则很容易被绊倒或者卡住。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景象让他再次停住了脚步。
藤蔓在这里似乎变得稀疏了一些,露出了下方真正的岩石地面。而在那片空地上,赫然矗立着几座残破的、由某种白色玉石雕琢而成的……雕像?
说是雕像,其实已经损毁得十分严重,只剩下基座和部分残躯。但从那残存的、流畅优雅的线条,以及偶尔能辨认出的、类似于星辰和羽翼的装饰来看,这些雕像的风格,与星空大殿中的星灵族遗风极为相似!
这里果然和星灵族有关!
他走近一座相对完整的残像,那似乎是一个女性的下半身,长裙的褶皱依然清晰。他伸出手,轻轻触摸那冰冷的玉石表面。
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
嗡!
怀中的令牌猛地灼热!眼前的玉石残像竟然微微泛起了一层极其黯淡的、几乎要熄灭的柔和白光!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悲伤、不甘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顺着他的指尖,传入他的识海。
【…守护…失败…】
【…核心…被污染…】
【…王女…快逃…】
碎片转瞬即逝,玉石的光芒也彻底熄灭,重新变回死寂。
凌尘心脏狂跳。王女?是指阿星吗?核心被污染?是指外面那枚紫髓晶核,还是别的什么?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动,继续向前。越往深处走,出现的残破建筑和雕像就越多,风格统一,都是星灵族的遗迹。这片地下空腔,仿佛是一个被埋葬、被侵蚀了的星灵族前哨站或者……避难所?
终于,他来到了空腔的最深处。
这里的藤蔓几乎完全消失了,露出了一片相对完整的圆形广场。广场地面由巨大的白色石板铺就,上面铭刻着复杂的星辰符文,虽然布满了裂痕和污渍,但依然能感受到昔日的庄严。
广场的中央,没有雕像,也没有建筑。
只有一棵树。
一棵完全由纯净的、散发着柔和星光的紫色水晶构成的树!它不高大,只有一人多高,形态却优美无比,每一根枝桠,每一片叶子,都如同最顶级的工匠精心雕琢,流淌着令人心醉的星辰光辉。
这棵水晶树,与周围死寂、破败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仿佛是所有生机与美好的最后凝结。
而星图和令牌的指引,最终就落在了这棵水晶树上!
凌尘屏住呼吸,慢慢靠近。他能感受到水晶树散发出的精纯、温和却又带着一丝哀伤的星辰之力,这力量让他体内的星紫之力都随之雀跃,伤势似乎都在加速愈合。
这难道就是……“核心”?星灵族留下的希望?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水晶树干。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触到树干的刹那——
一个冰冷、沙哑,却又带着一丝熟悉腔调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终于……找到你了。”
凌尘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
只见在广场边缘的阴影里,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正是阿星!
她依旧穿着那身残破的星纱裙,但眉心的黑色星点印记此刻幽光流转,几乎覆盖了她小半张脸。那双银紫色的眼眸,此刻完全被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漠然所充斥,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不属于她的笑容。
她看着凌尘,又看了看那棵水晶树,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混合着贪婪、怀念和……刻骨恨意的复杂情绪。
“多么……美丽的‘星核之种’啊……”她(或者说,控制她的那个存在)用一种咏叹般的语调说着,缓缓抬起了手,指向那棵水晶树,“可惜,它就要……枯萎了。”
“而你,”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凌尘身上,那冰冷让凌尘如坠冰窟,“将是让它重新绽放的……最后一份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