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好！娘这就去准备！”夏鱼娘像是得了赦令，连忙转身钻进灶房。
张正元也搬了个小凳子想坐在对面，后来想了想。
“二娃，还是屋里凉快点，咱不如坐屋里。”
说着便拉着张潇一回到屋子，将她按在炕上，自己拿了板凳坐在旁边。
“你饿不饿？娘很快就做好饭了。”见张潇一没什么反应，他开始没话找话。
“对了，二娃，你可能不知道，咱村现在可好了！邪祟没了，被拉走的叔伯兄弟们也回来了。”
“官府，哦不，是道场，还给分了粮种，开了学堂。村里的娃子们都能去认字了！这搁以前，哪敢想啊？。”
“听娘说你现在是神尊座下的高徒了？”他脸上浮现羡慕和喜悦，“咱家祖坟冒青烟了，真是天大的造化！为兄为你高兴。”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带着无限的好奇与向往。
“那你见过神尊吗？神尊长什么样？是不是三头六臂，浑身放光，跟庙里的菩萨似的？能腾云驾雾吗？”
见张潇一依旧不接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他面色稍变，又快速恢复，顿了顿，脸上带着几分唏嘘。
“唉，你是不知道，我被那些天杀的掳走后，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整日里担惊受怕，饥一顿饱一顿……”
张正元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语气充满了后怕和痛苦。
“他们根本不拿我们当人看！动辄就是鞭子抽，棍子打！你看……”
他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几道淡淡的旧伤疤，指着给张潇一看。
“这就是被他们打的！就因为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多吃了一些饭！那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我们经常饿得前胸贴后背，还得被逼着去扛木头、挖壕沟……遇到危险都是我们先上，有同伙被敌人杀死、还有熬不住病死的，就那么拖出去扔了……连张破席子都没有……”
他声音颤抖：“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要死在那边了，想着再也见不到爹娘，见不到你了。”
张正元眼圈泛红，怔怔的看向张潇一，“可我不敢死，我死了你和娘咋办。你还这么小……”
“好在，道场神兵天降，那伙人投了道场，我们这些被裹挟的，就被遣送回来了……”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目光却没离开张潇一的脸。
话语间，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对道场的向往。
“……我做梦都想加入道场！哪怕是当个扫地的、看门的，只要能留在那里，也比在这土里刨食强百倍。”
张潇一安静地听着，内心如同古井，泛不起一点波澜。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张正元话语里那份刻意渲染的悲惨下，包裹着怎样的算计。
无非是看她如今发达了，成了神尊弟子，想借她的势，在道场谋个轻松体面的前程。
“道场对于投靠的义军，凡身体健康且愿意留下的，都可以加入护道军。”
张潇一的声音平静无波，打断了张正元的诉苦，目光清冷地落在他脸上。
“你既然想加入道场，正值大好年华，为何不去军营效力？道场正值用人之际，军中晋升，靠的是战功与能力。”
张正元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像是被戳穿了什么。
他眼神闪烁，支吾道：“这……这个……我……我年龄……年龄还小了点吧？他们……他们不是说要十六岁以上……”
“道场有预备营。”张潇一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专收十二至十八岁，有志从军的少年。教习武艺、兵书战策、识字明理。表现优异者，可提前擢升入正军，前途光明。你，为何不去？”
预备营的存在相当于前世的军校，专门为护道军培养未来的人才，当初兵部等人提出这个建议时，张潇一觉得非常契合，便将前世军校的一些理念和信息告知他们，让他们结合当下实际发展，最终促成了预备营的设立。
这明明是一条非常适合张正元这种年纪又渴望进入道场体系的路径。
谎言和借口被无情拆穿，张正元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
他所谓的“年龄不够”，不过是托词。
他私下早就打听过，预备营训练极其艰苦，纪律严苛，日日操练，远不如在家种地清闲，更不如靠着妹妹的关系一步登天、坐享其成来得轻松自在。
说白了他就是不想努力只想走捷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正元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羞恼而拔高，带着几分委屈和愤懑。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本事，看不起我？不想帮我？嫌我给你丢人了？”
“我是你亲哥啊！血脉相连的亲哥。你如今发达了，拉自家亲哥一把怎么了？天经地义！”
他指着张潇一，激动地质问：“是！我是没去那劳什子预备营！那又怎样？我一个乡下泥腿子，大字不识几个，去了能有什么出息？还不是被人看不起，当个送死的卒子！”
他越说越激动，连日来对仙缘的渴望和被拒绝的难堪交织在一起，加上骨子里因妹妹“飞黄腾达”而滋生的微妙忮忌，冲昏了他的头脑。
一个恶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你呢？你又能有什么真本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个女娃子！不就是仗着走了狗屎运，被神尊看上了这张脸吗！”
他上下扫视着张潇一，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恶意揣测，声音尖利刺耳。
“谁知道你这高徒是怎么当上的？是不是卖身换来的？！靠爬神尊的床才得了这份仙缘！”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了整个屋子。
张潇一不知何时已站起身，速度快得如同鬼魅，她收回手，眼神冰冷，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刚才那一瞬的暴怒和杀意，让屋子的空气瞬间凝固，温度骤降！
张正元被打得三百六十度旋转，最后一个耳光直接将人打飞出去撞在墙上，整个脸瞬间变成猪头，肿的老高，火辣辣地疼。
他捂着脸，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气势骇人的张潇一，吓得浑身发抖，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灶房那边，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碰撞声，显然是夏鱼娘听到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