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酿”酒肆的调查在“隐刃”不计代价的渗透下,很快有了眉目。那酒肆果然是一个藏污纳垢之所,背后不仅有几家权贵若有若无的影子,更与一个名为“影蝎”的、行事狠辣隐秘的杀手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影蝎”成员最显着的特征,便是身上某处会纹有蝎尾刺青!
目标锁定!“影蝎”!
杜丰心中的杀意如同冰封的河面下涌动的暗流。两次三番,真当他杜丰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他没有立刻采取行动。他在等,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既能给予“影蝎”及其背后主使雷霆重击,又能最大程度保全自身、不引火烧身的机会。同时,他也在暗中加强了对柳明澜和自家人的保护。
然而,对方似乎比他更缺乏耐心。
七月初的一个傍晚,天色将暗未暗,华灯初上。柳明澜在两名柳府护卫和一名贴身侍女的陪伴下,从集贤书肆返回位于崇仁坊的柳府。马车行至一段相对僻静的坊间道路时,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两侧坊墙跃下,手中兵刃反射着最后一抹天光,直扑马车!动作迅捷、配合默契,目标明确——正是马车内的柳明澜!
“有刺客!保护小姐!”柳府护卫也是好手,厉声示警,拔刀迎敌。
但来袭者人数占优,且悍不畏死,招式狠辣,完全是搏命的打法。顷刻间,一名柳府护卫便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之中。另一名护卫拼死抵挡,却也险象环生。车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马车内,柳明澜的侍女吓得尖叫,死死护在小姐身前。柳明澜小脸煞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紧紧攥着袖中一枚杜丰赠予的、用于示警的小巧响哨,却知道此刻吹响,恐怕也来不及了。
就在一名刺客狞笑着挑开车帘,手中短刃即将刺入的瞬间——
“咻!咻!咻!”
三支弩箭如同毒蛇般从斜刺里的屋顶激射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三名刺客的后心!
那伸手欲抓柳明澜的刺客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带着倒刺的箭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轰然倒地。
剩余的两名刺客大惊失色,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道身影已如苍鹰搏兔般从屋顶扑下!正是南霁云和雷万春!
南霁云身形飘忽,手中短匕如同暗夜的毒牙,悄无声息地抹过一名刺客的咽喉。雷万春则势大力沉,一拳一脚皆带风雷之声,另一名刺客勉强挡了两下,便被他一记重手劈在胸口,骨裂声清晰可闻,倒地不起。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迅速结束。整个过程不到十息。
柳明澜惊魂未定,看着如同神兵天降的雷万春和南霁云,以及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的杜丰,眼眶瞬间红了。
杜丰走到马车前,看着车内脸色苍白、却强忍着没有落泪的柳明澜,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怒火也升腾到了顶点。他伸出手,声音尽量放缓:“没事了,柳小娘子。”
柳明澜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借力走下马车。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杜……杜公子,你怎么会……”她声音带着哽咽。
“我收到消息,有人可能对你不利,所以一直让人暗中保护。”杜丰简略解释,没有多说。他转向南霁云:“清理现场,活口带走,死的处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南霁云和雷万春立刻行动起来,动作熟练而迅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杜丰则对柳明澜道:“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府。”
他让惊魂未定的柳府护卫和侍女带着受伤的同伴先回去报信,自己则和雷万春一起,亲自护送柳明澜回柳府。
马车上,柳明澜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坐在对面、脸色沉静的杜丰,低声道:“谢谢你,杜公子。又救了我一次。”
“是我连累了你。”杜丰摇头,语气带着歉意,“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或者说,是冲着糖霜来的。对你下手,是想警告柳家,或者逼我就范。”
柳明澜聪慧,立刻想通了其中关窍,她咬了咬嘴唇:“是杨国忠?还是……‘影蝎’?”
“都有。”杜丰眼中寒光闪烁,“不过,他们打错了算盘。”
送柳明澜回到柳府,柳文渊早已得到消息,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到女儿安然归来,这才松了口气,对杜丰连连道谢,眼神中充满了后怕与感激。
杜丰没有久留,告辞离开。回到悦来邸店,南霁云已经回来复命。
“小郎君,活口抓到一个,不过嘴很硬,服毒自尽了。但从他们身上搜出的令牌和兵器制式看,确认是‘影蝎’无疑。另外,我们在‘醉仙酿’附近盯梢的人也传回消息,今晚酒肆后院有异动,有几个生面孔进出,似乎在等消息。”
“等消息?”杜丰冷笑一声,“那就给他们一个‘好消息’!”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南叔,把我们准备好的‘礼物’,给‘醉仙酿’送过去!记住,要快,要狠,要让他们知道,招惹了不该惹的人,是什么下场!”
“明白!”南霁云眼中也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领命而去。
是夜,西市“醉仙酿”酒肆后院,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势极其猛烈,并伴有轻微的爆炸声(源自杜丰让南霁云配置的、类似火药雏形的助燃物)。等武侯铺(消防机构)赶到时,后院已几乎烧成白地,据闻里面的人无一幸免,还发现了不少被烧毁的兵器和不明的金银。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几个与杨国忠族侄关系密切的商铺,也遭到了不明身份人士的袭击,或被泼粪涂污,或被砸毁门窗,损失虽然不大,但羞辱性极强。
这一连串迅雷不及掩耳的反击,如同几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幕后黑手的脸上!
消息传出,暗地里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面对“影蝎”这样的凶徒和可能的权贵背景,那杜家小儿非但没有退缩求饶,反而以如此酷烈、如此直接的方式悍然反击!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这种不按规矩出牌、甚至带着一丝亡命徒般狠辣的行事风格,让许多原本暗中觊觎、蠢蠢欲动的势力,不由得心生忌惮,暂时按下了心思。
杨国忠在府中得知消息后,气得摔碎了第二只玉如意,却终究不敢在“献瑞”风波和安禄山即将造反这个敏感时刻,再明目张胆地对一个有郭子仪隐约庇护、且行事如此狠决的“神童”下死手。只能将这口恶气暂时咽下。
经此一役,“影蝎”组织在长安的据点被连根拔起,元气大伤,短时间内难以恢复。而杜丰和他背后隐约显现的力量,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这帝都的暗面,立下了赫赫凶名!
深夜,杜丰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天上那轮被薄云遮掩、显得有些朦胧的月亮。
南霁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小郎君,事情都办妥了。尾巴也清理干净了。”
杜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并不喜欢这种血腥与黑暗的手段,但他更清楚,在即将到来的、毫无规则可言的乱世,仁慈和退让,只会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必须习惯。
他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杜丰,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谁敢伸爪子,就要做好被剁掉的准备!
一阵夜风吹过,带着夏末的凉意。
杜丰拢了拢衣襟,目光投向北方。
那边的消息,越来越紧了。
他知道,最后的平静,即将被彻底打破。
而他,已经做好了挥出第一剑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