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依兰和重伤的萨狄大巫医分别,李清河背负着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决绝,孤身一人,沿着古水道的脉络,向着青霖城的方向,也是向着那最终的恐怖核心——“黄泉之眼”,毅然前行。
萨狄指引的那个隐秘苗医寨,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慰藉与牵挂,但他不敢有丝毫耽搁。每多耽搁一刻,青霖城的危险便增加一分,萨狄生还的希望也渺茫一分。他将所有的担忧与不舍压在心底,化作前行路上更坚定的步伐。
孤身行动,目标更小,但也意味着失去了萨狄的经验指引和依兰的细心照应。他必须更加依赖自身这数月来的修行所得——对地脉的敏锐感知,对“理”的深刻理解,以及在绝境中淬炼出的冷静与坚韧。
沿途,赵汝成势力的活动痕迹愈发密集和猖獗。水道关键节点处,几乎都有重兵把守,阵法光芒隐现,阴煞之气弥漫。巡逻的队伍中,开始出现更多气息晦涩、身着奇异黑袍的修士,显然是赵汝成网罗的邪道高手。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仿佛整个南疆的水脉都被一张无形的黑色大网所笼罩,正将致命的毒液缓缓输向北方。
李清河将隐匿功夫发挥到极致。他不再仅仅依靠地形掩护,而是将自身气息与山林、水流、乃至地脉的天然波动融为一体。行走时,脚步轻若鸿毛,落点精准地选择在草木掩映或岩石阴影处;休息时,心神沉入空明,呼吸与风声虫鸣同步,仿佛化作了环境的一部分。数次与巡逻队擦肩而过,甚至有一次几乎与一名影阁杀手迎面撞上,都凭借这种近乎“天人合一”的状态,险之又险地避过。
他不再试图破坏沿途的小型节点,那只会打草惊蛇。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并摧毁“黄泉之眼”,那才是真正斩断毒蛇七寸的关键。
依据血祭全图的指引和自身对水脉阴煞之气流向的感知,他渐渐将目标锁定在了一片名为“葬龙渊”的险恶水域。此地已是南疆与中原地带的交界区域,距离青霖城不足二百里。葬龙渊并非开阔水面,而是一段深陷于峡谷之中的地下暗河出口,河水从巨大的岩洞中咆哮而出,水色幽暗如墨,深不见底,两岸峭壁如刀削,猿猴难攀。民间传说,此地乃上古恶龙陨落之所,怨气不散,故而得名。
越是靠近葬龙渊,空气中的阴冷煞气便越是浓郁,几乎凝成实质,让人呼吸不畅,心神不宁。水道中的鱼类绝迹,岸边草木枯败,一片死寂。李清河能清晰地感知到,所有的阴煞之气,正如百川归海般,向着那巨大的出水岩洞深处汇聚而去!
“就是这里了!”李清河藏身于距离岩洞入口数里外的一处高崖密林中,远远眺望。只见那巨大的岩洞入口,如同狰狞巨兽张开的黑洞洞的大口,不断喷吐着冰冷的水汽和令人心悸的黑雾。洞口周围,布设了层层叠叠的阵法禁制,光芒闪烁,符文流转。更有大队精锐兵丁和黑袍修士严密守卫,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之森严,远超之前所见任何一处节点。甚至能看到几面绣着狰狞鬼首和“柒”字徽记的旗帜,在阴风中猎猎作响,标志着影阁的核心力量已驻扎于此。
显然,赵汝成已将此地视为最关键的禁地,不容有失。
如何潜入?硬闯无疑是自寻死路。李清河仔细观察着地形和守卫的布置。洞口正面防守滴水不漏,两侧峭壁光滑如镜,难以攀爬。唯一的可能,或许在水下。暗河从洞中涌出,或许存在不为人知的水下通道或缝隙。
夜幕降临,月隐星稀,正是行动良机。李清河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河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他运转内息抵御寒气,同时将“观气”之能催动到极致,感知着水下的情况。
水下世界一片漆黑,暗流汹涌,方向难辨。李清河如同一条游鱼,顺着水流,小心翼翼地向岩洞入口靠近。越靠近洞口,水流越急,水中的阴煞之气也越浓,几乎要冻结人的血液和思维。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运转墨渊所授的宁心法诀,守住灵台一点清明。
在距离洞口尚有百丈远的水下,他果然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裂缝!裂缝位于河床底部,被茂密的水草和淤泥覆盖,仅容一人勉强通过。裂缝深处,隐隐有微弱的水流涌动,似乎通向岩洞内部。
李清河心中一动,毫不犹豫地潜入裂缝。裂缝内狭窄曲折,水流湍急,且充满了浓郁的煞气,前行极为艰难。他屏住呼吸,全靠内息支撑,手脚并用,在黑暗中艰难摸索。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水流也相对平缓了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溶洞顶端垂下无数钟乳石,一些散发着幽蓝或惨绿光芒的奇异苔藓附着其上,提供了微弱的光源,使得整个溶洞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光晕中。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阴冷煞气,令人作呕。脚下是冰冷的地下河水,深不见底。
而溶洞的中心,景象更是令人头皮发麻!
一座庞大无比的祭坛,赫然矗立在河水中央的一座天然石台上!祭坛通体由一种暗红色的、仿佛浸透了鲜血的巨石垒成,高达数丈,分为数层。祭坛表面,刻满了比之前所见更加复杂、更加扭曲的黑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不断汲取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黑色煞气。祭坛最顶端,并非幡旗,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纯粹阴煞之气凝聚而成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吸力,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这就是“黄泉之眼”!
更让李清河心惊的是,祭坛周围的水面上,漂浮着数十具被铁链锁住的尸体!看衣着,有苗人,有汉人,甚至还有孩童!他们的血液早已流干,将周围的河水染成暗红色,浓烈的死气和怨念正是这祭坛煞气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在祭坛下方,河水深处,隐约可见一道道更加粗大的锁链,似乎捆绑着某种巨大的、散发着古老邪恶气息的物体!
“以万灵之血,祭太古之怨……”血祭图上的字句在李清河脑海中轰鸣!赵汝成竟然真的在进行如此惨无人道的大规模血祭!
祭坛周围,有八名黑袍修士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在维持和催动阵法。他们的气息与祭坛相连,深沉而邪恶。更远处,还有一些工匠正在忙碌,似乎在为祭坛做最后的加固。
阵法已接近完成!黄泉之眼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整个溶洞都在微微震颤!一旦彻底激活,滔天的阴煞之气将沿着水脉直冲青霖城,后果不堪设想!
李清河藏身于一根巨大的钟乳石后,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衣衫。眼前的景象远超他的想象,敌人的力量也远非他所能抗衡。如何破坏这座几乎已成型的恐怖祭坛?
强攻是死路一条。他必须找到阵法的弱点,就像之前在断龙峡那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全力运转“观气”之能,仔细感知祭坛的能量流动。
他发现,祭坛的能量虽然庞大,但其流转并非完美无缺。在祭坛基座与下方水底那巨大物体连接的地方,能量波动最为剧烈,也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感,仿佛两种不同性质的强大力量在相互磨合、冲突。那里,或许是关键!
同时,他也注意到,维持阵法的八名黑袍修士,虽然气息相连,但其中一人的气息似乎略有不稳,与祭坛能量的共鸣也稍显勉强,或许是修为稍弱,或是心神有所波动。
机会或许就在这里!但如何接近?如何下手?
李清河的目光,落在了水中那些漂浮的尸体和沉重的铁链上。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他需要借助这血祭的“道具”,瞒天过海,接近那个关键节点!
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