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将李琮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冰冷的地砖上。陆铮垂手肃立,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
“查得如何?”李琮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直接切入正题。
陆铮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散播皇后娘娘流言的源头,几经转手,最终指向储秀宫一个负责浆洗的低等宫女。但奴婢查到,这宫女有个表哥,在武安伯府外院当差。而那个在御药房贪墨、与安嫔宫女有过来往的太监,他贪墨的银钱,有一部分流向了京城一家名为‘锦绣轩’的绸缎庄,这绸缎庄的东家,是武安伯夫人的远房表亲。”
线索如同几根看似不相关的丝线,但都隐隐约约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武安伯府,以及那位看似安分守己的安嫔,南宫燕。
李琮眼神冰冷:“果然是他们。手段倒是隐蔽,懂得借刀杀人,层层转手。”
“陛下,是否立刻拿人?”陆铮请示。
李琮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抓个小宫女、小太监有什么用?打草惊蛇而已。武安伯老奸巨猾,南宫燕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必有后手。朕要的,是铁证如山,一击致命!”
他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锐利:“王磊在朝堂上跳得那么欢,背后必定有人指使。给朕盯死他,还有今日附和他的那几个官员,查清他们与武安伯的经济往来,有无把柄!朕就不信,他们屁股底下都是干净的!”
“是!”陆铮领命,又道,“那……安嫔娘娘那边?”
李琮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继续监视,看她还有什么动作。坤宁宫那边,加派人手,务必确保皇后安全,一应饮食用度,给朕仔细查验,不得有误!”
“奴婢明白!”
陆铮悄无声息地退下。李琮独自站在殿中,胸中杀意翻涌。武安伯,朕还没腾出手来收拾你,你倒先撞上来了!还有南宫燕,朕念你年轻,给你嫔位,你竟如此不安分,勾结外臣,构陷中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需要的是耐心和精准的打击。他想起谢知非那双沉静的眼眸,想起她在流言中依旧挺直的脊梁。不能让她白白受这份委屈。
坤宁宫内, 谢知非正听锦书汇报宫外谢家悄悄递进来的消息。消息说,父亲谢昀下朝回府后,虽面色如常,但书房灯火亮至深夜。
“娘娘,”锦书担忧道,“老爷那边……不会有事吧?今日朝堂上……”
谢知非放下手中的书卷,轻轻摇头:“父亲为人清正,行事光明磊落,那些无稽之谈,伤不到他根基本。陛下……是明君,自有圣断。”她语气平静,但拢在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她可以不在意自身流言,却不能不担心家族被卷入政治漩涡。
这时,宫人通报陛下驾到。谢知非收敛心神,起身相迎。
李琮走进来,脸上已不见朝堂时的阴郁,带着些许温和:“皇后还没歇息?”
“陛下不也还在操劳?”谢知非浅浅一笑,吩咐宫人上茶。
两人坐下,一时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既有共同面对风雨的默契,又因那未散的流言而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隔阂。
最终还是李琮先开口,语气带着宽慰:“今日朝堂之事,皇后不必挂心。些许宵小之辈,翻不起大浪。”
谢知非抬眼看他,目光清澈:“臣妾相信陛下。只是……因臣妾之故,连累陛下烦忧,连累家父被非议,臣妾心中不安。”
她这话说得坦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李琮心中一动,那股保护欲油然而生。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朕……是朕立你为后,将你置于这风口浪尖。该说抱歉的是朕。”
谢知非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有关切,有歉意,更有一种坚定的维护。她心口一热,连日来的委屈和担忧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鼻尖微微发酸。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情绪波动,低声道:“陛下言重了。能伴君侧,是臣妾之幸。”
李琮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心中怜意更甚。他忽然很想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一切有他。但帝王的矜持和此时微妙的情境,让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有朕在。”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句简短的承诺,却重逾千斤。谢知非感受着手背上转瞬即逝的温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她知道,无论外面风浪多大,至少此刻,他们是并肩的。
而此刻的储秀宫, 南宫燕也得到了王磊在朝堂上吃瘪的消息。她气得摔碎了一个花瓶,美丽的脸上布满阴霾。
“废物!都是废物!”她低声咒骂。谢知非没事,谢家也没倒,反而让皇帝更加维护他们!这让她如何能忍?
一个心腹宫女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南宫燕脸色一变:“什么?陛下加强了坤宁宫的守卫和查验?陆铮的人在查王磊?”她意识到,皇帝已经开始反击了,而且动作很快!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看来,得下点猛药了……去,想办法给家里递个信,让父亲……早作准备。”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抢在皇帝查清一切之前,制造更大的混乱,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只是,这步棋走得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夜色深沉,紫禁城的红墙内外,阴谋与反击的网,正在悄然收紧。每个人都在这场风暴中,寻找着自己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