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白七七眼前的景象则是无边无际的战火与逃亡。
她仿佛附身在了某个存在身上,在尸山血海中艰难穿行,身后是震天的喊杀声和同族凄厉的惨叫。
她低头,看到自己毛茸茸的、沾满血污的爪子……她是那只在浩劫中逃亡的幼狐!
绝望之际,一道身影如同天神般降临,替她挡住了致命的追击……
那身影模糊不清,却给她带来无比的安全感和熟悉感(正是魏明本源的第一世)。
然而,为了保护那道身影离开,她毅然转身,燃烧了尚未成熟的九尾血脉和妖魂,施展出禁忌神通,挡住了追兵。
最终魂飞魄散……在意识彻底消散前,她看到自己残存的本体耗尽生机,凝聚出了一粒微弱的光点(洞中的小狐狸)……
在她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瞬,那粒光点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与她此刻(现实)怀中的黑猫产生了一丝跨越轮回的共鸣。
季云舒则发现自己跪在一座布满星辰轨迹、却已残破不堪的宏伟石门前……轮回门的圣地“往生门”前。
她的面前,是一位气息奄奄、浑身是血、眼神中充满悲痛与失望的老者……
轮回门最后一位门主,也是她的师尊。
“云舒……你……你可知罪?!”老者每说一个字,口中都溢出金色的血液,“若非你私自将‘轮回引’授予那天煞孤星……我轮回门怎会遭此反噬……万年基业……毁于一旦啊!”
季云舒心中剧痛,但师尊眼中那除悲痛失望外,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意味,让她心中莫名一悸。
「他所言‘天煞孤星’和‘反噬’,是否就是全部真相?」
场景猛地切换,她看到师尊和众多长老在绝望中,收集残余的轮回法则碎片和无数珍稀材料。
于烈焰雷劫中呕心沥血锻造七枚古钱币…那钱币的模样,正是听风钱!
「轮回门的覆灭……是因为我?听风钱……竟然是轮回门最后的遗产?!」
无边的愧疚和震惊将季云舒彻底吞噬,她跪在原地,浑身冰冷。
三个截然不同的轮回幻境,如同三座无形的牢笼,将三人的心神死死困在原地,承受着各自因果的沉重拷问。
魏明置身于那庄严肃穆却又哀伤弥漫的殿堂,女娲圣象慈悲而威严的目光仿佛穿透万古,落在那匍匐泣血的帝王身上。
然而,与流传千古的“暴君纣王”形象截然不同,魏明此刻感受到的,并非昏庸残暴的气息。
而是一种……悲壮、不甘、乃至被强行扭曲的磅礴人皇气运!
那帝王(纣王)的忏悔哀嚎并非针对所谓的“酒池肉林”、“炮烙忠臣”,而是泣血嘶吼。
“娘娘!弟子悔矣!
悔不该力有未逮,未能护我人族子民周全,致使烽火连天,黎庶遭殃……
悔不该未能早识仙神算计,令我人族气运被生生斩断……弟子愧对先祖,愧对这人间帝位!”
“然!弟子不服!”他猛地抬头,血泪纵横,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我人族生于天地间,岂能永为仙神傀儡、香火牲畜?!
封神一战,非我族欲战,实乃仙神欺我太甚,欲绝我人族自强之路!
吾乃最后一代人皇,宁以血魂献祭,亦不使我人族脊梁尽断,永世为奴!”
随着他的嘶吼,一幕幕截然不同的画面碎片强行涌入魏明脑海。
纣王并非是残害忠良,而是那些忠于人皇、不愿人族受制于天的臣子被仙神以“逆天”之名纷纷铲除或策反!
非是宠信妖妃,苏妲己最初竟是受女娲之命前去“迷惑”纣王,但其间似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非是纣王荒淫无道,朝歌城内研究的并非享乐之物,而是如何对抗仙神法术、如何让人族自身强大的禁术!
摘星楼的自焚,并非穷途末路的绝望,更像是一场惨烈而决绝的人道献祭!
以最后一位人皇的性命和魂魄为代价,强行保住了人族最后一丝不被彻底奴役的气运!
「这……这才是真相?!」
魏明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他所知的历史与眼前看到的、感受到的截然不同!
封神一战,并非简单的正义战胜邪恶,而是一场仙神与人族之间关于气运、自由与控制权的残酷战争!
而失败者(人族)的历史,被胜利者(仙神)彻底篡改、污名化!
“汝……见真相……
”女娲圣象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悯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然,天道大势,因果纠缠……孰是孰非,孰对孰错……”
那宏大的拷问再次降临,却不再是简单的赦免与惩罚,而是直指道心。
“知此被掩埋之血泪,见此被扭曲之公义……
汝之道,汝之判官笔……当为何而挥?
为‘天’?为‘人’?亦或……只为汝心中之‘道’?”
这拷问比之前沉重万倍!几乎要撕裂魏明的认知和信念!
「我一直以来秉持的正义……我所维护的阴阳秩序…其根基是否建立在被篡改的历史和谎言之上?」
「判官笔断善恶,若善恶标准本身即是虚假,我断的又是什么?」
他仿佛听到笔下无数因此“善恶标准”而灰飞烟灭的魂魄的哀鸣,一种巨大的虚无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巨大的迷茫和自我怀疑如同深渊要将他吞噬。
但他猛地想起狐族的遭遇、想起葬魂岭的冤魂、想起葬魂殿内的女娲神像……
这一切,似乎都与那场被掩盖的战争息息相关!
他死死握紧双拳,龙鳞臂青光疯狂闪烁,抵抗着认知崩塌的压力。
眼中闪过挣扎、痛苦,最终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女娲圣象,一字一句道:“历史可被篡改,公义可被蒙蔽,但存在过的血与泪不会消失!
我之笔,不盲从于天,不偏袒于人,只遵循我所见之真实、所感之悲悯!
纵前方万劫不复,吾亦往矣!此心…即吾道!”
他不是要否定一切,而是要追寻被掩盖的真相,在自己的道路上做出自己的判断!
女娲圣象默然无声,唯有那悲悯的目光仿佛流淌了万古岁月,最终,一切景象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
魏明回归现实,后背已被冷汗湿透,眼神却如同被淬炼过的寒铁,更加锐利,也更加沉重。
他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也更加危险的道路。
封神之战的真相,或许只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