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关镇的上空,三轮蓝月高悬,月光如潮水般倾泻而下,将整座城镇映照得如同深海幻境。
“轰……!”
水牢彻底坍塌的瞬间,一道猩红的身影破水而出……
老萨满悬浮于空,幽蓝的“海嫁衣”与他彻底融合,衣摆如活物般舒展,每一道金线都流淌着空间裂隙的纹路。
他的皮肤已近乎透明,体内可见星河流转,仿佛整个人正在逐渐化作“空间”本身。
魏明紧随其后冲出,龙鳞臂的黑血不断滴落,在虚空中腐蚀出细小的孔洞。
他的胸口,生死印剧烈震颤,青铜色的竖瞳在印记中疯狂转动……时间梦魇正在苏醒。
远处,李业绪和陈义方踉跄着逃向城主府,却在半途被一道突然裂开的地缝阻隔。
“想走?”老萨满轻笑一声,指尖轻点。
李业绪脚下的青石板突然扭曲,如巨口般将他半个身子“吞”了进去!
“啊……!”
李业绪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的下半身已消失在空间裂隙中,上半身却还留在原地,断口处不见鲜血,只有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在闪烁。
陈义方僵在原地,脸上的刀疤突然裂开,底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蠕动的红绸……
三十年前“海嫁衣”的污染,早已侵蚀了他的本质。
“看到了吗?”老萨满俯视魏明,声音如深海回响,“这就是空间法则——无阻无碍,无生无死。”
魏明没有回答,猛地将判官笔刺入胸口!
“铮……!”
生死印中的青铜竖瞳骤然睁大,时间梦魇的尖啸贯穿天地:“你疯了吗?!”
“借你力量一用。”魏明咬牙,黑血顺着笔杆逆流而上,染红了整支判官笔,“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时间梦魇发出不甘的嘶吼,但终究还是将力量灌注到魏明体内……
毕竟,若魏明身死,生死印将永远封闭,它再无脱困之日。
魏明的龙鳞臂瞬间爬满青铜色纹路,每一片龙鳞都浮现出微型的日晷图案。
他凌空一踏,脚下时间流速骤然减缓,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老萨满!
“没用的。”老萨满叹息般抬手,五指张开……
“咔嚓!”魏明周身的空间突然如镜子般碎裂!
他的左臂被一道裂隙划过,龙鳞瞬间老化成灰,皮肤干瘪如枯木。
时间梦魇的力量疯狂修复,但新生的血肉又立刻被新的空间裂痕撕碎。
“时间终究敌不过空间。”
老萨满的指尖轻划,西侧的房屋如同被无形巨口啃食,消失的断面处既不是砖石也不是虚空。
而是一种令人眩晕的“非存在”
……注视超过三息的人,眼球表面会凝结出珍珠状的结晶。
更恐怖的是消失区域的边缘,那些侥幸残留的砖缝里,正渗出淡蓝色的液体…….和沉船龙宫珊瑚壁的分泌物一模一样。
“你能逆转一时,却逆转不了‘不存在’。”
时间梦魇听闻,仿佛让时间停止了一息!
魏明趁机突进到老萨满身前,判官笔直刺对方心口!
“叮!”笔尖在距离皮肤一寸处停滞,像是刺中了无形的墙壁。
老萨满怜悯地看着他:“还不明白吗?‘海嫁衣’已成,我即是空间本身。”
他的手掌按在魏明额头,空间之力开始侵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女声突然响起:“父亲。”
老萨满的动作猛然僵住。
城主府的废墟中,宋妻……艰难站立。
宋妻脖颈后的鲛鳞突然剥落,悬浮在空中不断震颤。
鳞片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记忆画面……
年轻薛婆婆生产时的血泊、婴儿被抱走时拽落的银铃、老萨满指尖抹过婴儿眼睛的蓝光。
当最后一道画面(薛婆婆跪地拾鳞)闪过时,那片鲛鳞突然爆裂。
碎芒中传出三十年前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与此刻宋妻的声音重叠:“父亲……”
“您说过……”她嘴角溢血,声音却清晰,“空间能吞噬一切,却吞不掉‘情’字。”
老萨满的瞳孔剧烈收缩,体内的星河运转突然出现一丝紊乱。
魏明抓住这瞬息的机会,龙鳞臂的黑血全部注入判官笔—— “以判官之名!”
笔锋刺入老萨满胸口,却不是攻击,而是书写!
血色的“赦”字在空间之力中浮现,老萨满惊愕地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开始实体化……
“你……”
“不是要掌控空间吗?”魏明冷笑,“那我就用判官笔,将你‘赦’回实体……让你重新成为‘人’!”
老萨满的尖啸声撕裂长空,他双手刺入自己的胸膛。
幽蓝的“海嫁衣”被他生生扯出,衣摆如活蛇般扭动,金线崩断的瞬间,整片梅关镇的夜空都跟着震颤。
“既然‘情’阻碍空间……”
他的声音不再温和,而是带着某种非人的冰冷,仿佛深海下万年不化的寒冰。
“那便斩了它!”
“海嫁衣”如血瀑般倾泻而下,直接裹住了宋妻的身躯。
她的皮肤在嫁衣的包裹下迅速透明,血肉化为缕缕红绸,可她的眼神却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宋郎……我来了。”她轻声呢喃,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早已死去的丈夫。
“母亲……您也该……醒了。”最后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晶莹如鲛珠,却在坠地的瞬间……
“啪!”碎成无数细小的光点。
光点中,隐约浮现薛婆婆的身影。
……那是她最后的情念。
“轰!”
“海嫁衣”吞噬完宋妻,骤然回卷,重新披回老萨满身上。
他的身体本已因判官笔的“赦”字而逐渐实体化。
此刻却随着情愫的斩断,再次虚化,体内的星河运转更加狂暴,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
“现在……”他低头看向魏明,眼中再无半点人性,只剩下冰冷的空间裂隙在瞳孔深处旋转。
“你还能如何?”
魏明的龙鳞臂剧烈颤抖,生死印中的时间梦魇发出癫狂的尖啸:“完了!全完了!他的空间法则再无破绽!”
李业绪的半截身体卡在空间裂隙中,此刻竟疯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原来……我们连‘情’都不如……只是……养料……”
陈义方脸上的刀疤彻底裂开,红绸从他体内涌出,将他包裹成一具木偶般的尸体。
绝望如潮水般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