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书房,深夜。
手机屏幕的冷光在昏暗的书房中划出一道锐利的亮线。
电话接通瞬间,听筒里传来细微的纸页摩擦声……魏明似乎正在翻阅什么古籍。
“魏明,”林雪的声音保持着职业性的冷静,但指尖却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我找到了爷爷的日记。‘盛唐拾遗’、纸契案、还有……”
她的目光扫过日记本上那个血色的手印,“……那个自称魏家子弟的人。”
电话那头的沙沙声突然停顿,接着是判官笔在黄纸上划过的声响。
短暂的沉默后,魏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紧绷:“日记里还提到什么?”
林雪的目光落在日记本那滩尚未干涸的墨迹上,那些字迹仿佛正在蠕动:“周队长的牺牲……还有……”
她加重语气,“……那个魏家弟子的事。”
电话这头,魏明的判官笔突然在黄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魏知意作为黄泉守门人,为了他的母亲,玩起了失踪。
如果林正阳日记中记载的魏家弟子不是父亲……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难道是大伯魏知远?
“林雪,”魏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见我大伯。”
“好,明天一早我来接你!”林雪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书房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在林雪身后的墙上投下一个模糊的人形阴影。
那影子缓缓抬起手,做出了一个与魏家判官笔起手势一模一样的动作,随即消散在黑暗中。
齐林山半山步道,清晨。
薄雾笼罩着案发现场,警戒线的黄色塑料带在晨风中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啪啪”声。
方程蹲在发现女尸的草丛旁,手套上沾满了露水。
他指甲缝里嵌着泥土……这是七天来第五次现场复勘了。
“方队,东侧灌木丛没有发现。”辅警小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
方程站起身,腰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
他下意识抬头远眺,雾气中,“盛唐拾遗”的飞檐翘角若隐若现,那个角度刚好与案发现场形成一条诡异的直线。
“有关系吗?”方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烟盒,却在碰到时停住了手。
“收队!我们回去!”方程突然转身,声音惊飞了树上的乌鸦,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辅警们面面相觑,小王刚拆开的证物袋还拿在手里。
“方队,这才刚开始……”
“立刻!”方程已经大步走向警车,手中的现场记录本被攥得变形。
警车后视镜里,“盛唐拾遗”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模糊,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刻意抹去。
魏家老宅,晨雾未散。
林雪的越野车碾过碎石小路,停在一座爬满青藤的老宅前。
魏明推开车门时,腰间的判官笔突然“嗡”地震颤起来,笔尖的朱砂微微发烫。
老宅大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条缝,一股陈年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院内石板路上,两行新鲜的泥脚印延伸向正堂……一行进去,一行出来,却不见人影,脚印在台阶前诡异地消失了。
“进来吧。”沙哑的嗓音从堂屋飘来,带着某种奇特的共鸣。
魏知远坐在太师椅上,面前的青瓷茶杯冒着袅袅热气。
他灰白的右眼转向林雪时,茶杯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缝,茶水却没有渗出。
“大伯,这位是……”魏明刚开口。
“林正阳的孙女。”魏知远枯瘦的手指摩挲着一枚铜钱,“你爷爷还好吗?”
林雪颈间的淤青突然刺痛:“我爷爷已经去世了。”
“哎……”魏知远的叹息在堂屋内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七年前,如果你爷爷……”
魏明心头一震。
他想起大伯曾经提到过,魏知远本该继承黄泉守门人之位,却因二十五年前那场变故……
“大伯,七年前……”魏明上前半步。
魏知远抬手制止,铜钱在他掌心突然立起旋转:“我晚到一步,那个警察的魂魄已经被纸人吞了一半。”
他的抬眼望向虚空,“我和林正阳本想深入调查,却在店门口……”
茶杯突然炸裂,碎片划过魏知远的手背,却没有流血。
“你爷爷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他转向林雪,浑浊的右眼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后来‘盛唐拾遗’就沉寂了。”
魏明手中的判官笔突然剧烈震颤,朱砂从笔尖簌簌落下:“大伯,又出命案了,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魏知远掌心的铜钱“啪”地停在桌面上,正好盖住茶渍形成的诡异人脸。
他猛地站起身,太师椅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天意如此……”
枯瘦的手指掐算着,“……这案子你碰不得!”
“可我已经去过‘盛唐拾遗’。”魏明的声音像一记闷雷。
魏知远的右眼突然渗出暗红血丝:“白天去的?还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白天。”魏明答道。
“呼……”魏知远长舒一口气,袖中滑落的铜钱在地上滚出诡异的“8”字形,“还好是白天……”
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抠进右眼伤疤,撕下一块树皮状的死皮。
皮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朱砂符咒……这是他七年前在“盛唐拾遗”留下的伤疤!
“明儿,魏家血脉就剩你了……”
突然,院外的老槐树剧烈摇晃,树皮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赵”字。
魏知远脸色骤变,一枚“开元通宝”从袖中激射而出,“叮”地钉在门框上。
铜钱旋转带起的阴风如刀锋般掠过林雪脖颈,她锁骨处的淤青骤然浮现七颗黑点。
正是魏明破茶咒时踏出的北斗七星阵位。
黑点如活物般蠕动,竟与铜钱旋转的节奏完全同步。
“啊!”林雪突然发出痛呼,瞳孔中倒映出铜钱里的恐怖景象:梳着堕马髻的纸人仕女,正用茶针缓缓挑开自己的手腕。
纸皮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颗被铜钱贯穿的眼球……那灰白的色泽,分明是魏知远的右眼!
天旋地转间,林雪重重栽倒在地。
魏明箭步冲上前,却见她的后颈皮肤下,一张仕女的脸正在蠕动。
那张脸越来越清晰,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纸扎的森白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