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魏明的身影出现在花山墓园锈蚀的铁门前。
晨雾中,小满第一个冲过来,渡阴铃的残片在腰间叮当作响。
她伸手想碰魏明肩头的宁辰,又在半空停住:“他的魂魄……”
“被梅寒香蚀过,但根基未损。”
魏明将宁辰交给林雪,少年眉心的阴煞印淡得几乎透明。
麦冬默默递来件外套,盖住宁辰脖颈处蔓延的树脂状纹路。
这时,赵舒年从鬼市方向急匆匆而来。
“鬼市挤不下这么多人。”赵舒年踢着脚边的碎石,“那些阴兵铠甲会吓到游魂,如果……花山公墓内……”
小满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铃铛碎片:“也是,花山公墓总不是久留之地!”
魏明望向东面。
人工湖的周围早已架起了围挡,周围还拉上了警戒线。
他弯腰拾起片落叶,龙鳞臂青光一闪,叶片化作灰蝶飞向废弃的万安站方向。
“有个地方。”灰蝶在晨光中碎成光点,“有个地方或许适合九幽城来的家族!”
“在哪?”小满十分的迫切!
“随我来!”魏明带着小满朝着废弃的万安火车站而去。
两人踏过荒草时,一群骨白色的夜蛾突然从草间炸开,翅膀上磷粉簌簌飘落,在月光下勾勒出短暂的人形轮廓。
远处铁轨的锈迹间,几滴未干的暗红液体正沿着枕木纹理蠕动,像被无形之物舔舐着。
魏明踩过嘎吱作响的木板,带着小满踏入万安站破败的拱门。
一阵阴风卷着腐叶掠过,两人的身影倏然消失在雾气中。
尸魂村的轮廓在灰雾里若隐若现,小满突然打了个寒颤。
阴冷的气息像蛛网般缠上她的皮肤,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甜腥味。
“魏明,这是哪里?”她攥紧袖口,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和九幽城一样……”魏明抬手拂开挡路的枯藤,锈红的藤蔓渗出黏液,“是处阴阳裂缝。”
话音未落,枯树林里传来枝叶碎裂的脆响。
白七七踩着满地骨屑走来,猩红的裙摆扫过地面腐土。
“魏明……”她唇角扬起熟悉的弧度,脖颈处的青鳞在幽蓝荧光下一闪而逝。
小满猛地后退半步,十恶业列车上那张扭曲的面容与眼前笑脸重叠。
“当初列车断裂……”魏明挡在两人之间,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判官笔,“我和白七七就是坠入这里。”
枯树上倒吊的尸囊突然齐齐转向,空洞的眼窝对着三人。
白七七突然抓住魏明手腕,指甲泛起不正常的青灰色。
“走!”她拽着人就往村口石碑冲去,碑文“尸魂村”三个字正渗出黑血。
魏明踉跄跟上时,腐坏的槐树林里,无数双赤红的眼睛在树洞中亮起。
小满跟在魏明和白七七身后,尸魂村的阴冷空气像黏稠的雾气般缠绕在皮肤上。
破败的屋檐下挂着褪色的纸灯笼,偶尔被阴风吹得摇晃,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九幽城如出一辙……腐朽的木梁、暗红的门漆,甚至连空气中那股陈旧的香灰味都一模一样。
小满的指尖掠过褪色门框上深深的爪痕,突然轻笑:“阴宅坐煞,鬼气聚而不散……倒是比九幽城那帮老古董会挑地方。”
白七七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猩红的裙摆扫过青石板上干涸的血迹。
她忽然停下,指向不远处一座黑瓦白墙的宅院,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魏明,书院我已经建好了!”
魏明抬眼望去,那座宅院的门楣上挂着崭新的牌匾,上书“尸魂书院”四个暗金色大字,笔锋凌厉如刀刻。
秦婆佝偻的身影正站在台阶上,见他们走近,立刻躬身行礼:“见过魏先生。”
她的嗓音沙哑,像是被烟熏过一般。
魏明迈步走进书院,宽敞的厅堂里摆着几排空荡荡的书架,仅有寥寥几本泛黄的册子散落在角落。
白七七挠了挠头,难得露出一丝窘迫:“魏明,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弄书。”
魏明微微颔首,指尖拂过书架上薄薄的积灰:“我会帮你打听。”
说完,他侧身看向小满,“你觉得这里如何?”
小满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里的阴气浓郁,地势隐蔽,再加上与九幽城相似的环境,确实是最佳选择。
“地方很不错!”她踢开脚边半截焦黑的牌位,“就是不知道...这里的‘原住民’肯不肯让位?”
魏明嘴角微扬:“可以共存,他们不会反对的!小满,那就让九幽城的三大家族都迁过来吧。接下来,你来安排。”
秦婆看向小满,也是点头示意,并没有露出敌对的意思。
小满也是微微点头回应,她看向魏明,“好。”
她干脆地应下,接下来就是让三大家族迁徙到尸魂村。
那迁徙的任务就交给了小满,而花山公墓修缮的重担就压在了赵舒年肩上。
魏明摩挲着怀中泛着青光的判官笔,笔身上新生的纹路还在隐隐发烫。
他突然按住眉心赤纹……那梅枝状的痕迹正在渗出树脂。
他甩去指尖粘液,声音沙哑:“判官笔在吃我的记忆……看来得用子时书屋魏家老祖的牌位,镇一镇了!”
万安县的清晨依旧喧闹,但早点铺的热气里总掺着几句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花山公墓昨儿个又响了一夜铁锹声……”
“嘘!”卖豆浆的老头突然噤声,因为看见巡警的制服晃过街角。
《万安日报》头版赫然印着人工湖的修缮照片。
水泥搅拌车旁站着几个戴安全帽的工人,他们的影子在晨光里拉得老长,像几根歪斜的十字架。
公告铅字印得方正:“经专家鉴定,湖底塌陷系土质稀松所致……”
报纸在茶馆众人手里传阅,沾上了油渍和茶渍。
赵舒年蹲在墓园新铺的草皮上,手指捻起一撮土。
这土太干净了,连半条蚯蚓都没有。
远处几个工人正往塌陷处浇灌混凝土,灰浆落进坑洞的回声,听着像闷住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