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55章：荒血守秘
冰冷粘稠的葬土黑水终于被甩在身后。陆青阳拖着几乎完全暗金化的沉重身躯，每一步踏在暗红色的荒芜大地上，都留下一个深陷的、带着湿痕的脚印。空气依旧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星辰尘埃的冰冷气息，却比葬土黑水中的腐朽死寂多了一丝稀薄的“活气”。
他踉跄着，终于支撑不住，轰然跪倒在地，右膝重重砸在暗红色的坚硬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背上的绿茧，此刻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柔和碧绿光晕，如同一个巨大的、搏动着的翡翠心脏。那光芒不再仅仅是驱散死气，更带着一种温润的滋养之力，源源不断地渗透进他残破的躯壳，与他体内那点燃烧殆尽的淡金长生血光呼应着，艰难地对抗着暗金不祥的侵蚀。
“咳…咳咳…”陆青阳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牵动全身剧痛，咳出的污血里，暗金碎屑的比例似乎少了一点点。他低头看着自己覆盖着冰冷暗金纹路的双手，只有右手指尖还残留着一点属于血肉的触感，左臂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知觉，仿佛一块沉重的、与他灵魂格格不入的金属部件。
“老铜还喘气吗？”他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死不了”丹田深处传来老铜极度虚弱，却明显松了口气的回应，“总算是爬出来了这鬼地方是‘荒血原’传说中仙古大劫最惨烈的战场碎片之一被打碎的星辰之血和陨落神魔的怨念浇灌而成…”
荒血原？战场碎片？陆青阳抬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暗红大地。断裂的巨大锁链如同巨蟒的骸骨，半埋在尘土中，闪烁着黯淡的星光。远处，几座布满了刀劈斧凿、如同巨大墓碑般的暗金色巨石，沉默地矗立在昏红的天幕下，散发着沉重的不祥气息。空气中残留的兵戈煞气和一种亘古的悲怆感，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于此的惨烈。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干涩、仿佛两块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陆青阳身后响起：
“葬土爬出来的小东西还带着碧血幽昙的种子啧啧命真硬…”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陆青阳耳边炸响！他猛地扭身（这个动作对现在的身体来说异常艰难），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声音来源！
距离他不足十丈，一座半埋在暗红沙土中的、断裂的暗金色“墓碑”巨石旁，不知何时，蹲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极其枯瘦的老者。他穿着一件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麻布袍子，露出的皮肤如同风干的树皮，布满了深褐色的裂痕和污垢。头发稀疏灰白，如同枯草般杂乱地贴在头皮上。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几乎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浑浊、昏黄，却又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沉淀着万古的沧桑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就那样随意地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块布满锈迹的、断裂的暗金色金属碎片，正用另一块同样锈迹斑斑的小石头，“叮叮当当”地、慢条斯理地敲打着，似乎在打磨着什么。动作极其专注，仿佛陆青阳这个不速之客还不如他手中的破铁片重要。
陆青阳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竟毫无察觉！更可怕的是，他左臂内那沉寂的暗金意志，在这老者出现的瞬间，竟然传递出一丝极其细微的…躁动？不是贪婪，也不是敌意，更像是一种…被窥探、被审视的不适？
“你…是谁？”陆青阳声音干涩，右手下意识地护住背后的绿茧，左臂的暗金纹路微微亮起，透出警惕。
老者停下了敲打的动作，慢悠悠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黄眼睛，如同两盏即将熄灭的油灯，目光缓缓扫过陆青阳全身，尤其在看到他那条覆盖着暗金纹路的左臂时，浑浊的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我是谁？”老者咧开嘴，露出几颗稀疏发黑的牙齿，发出如同夜枭般难听的笑声，“呵一个被遗忘的看墓人罢了守着这片早就没人记得的坟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陆青阳背后的绿茧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像是看到了久远记忆中某个模糊的碎片。
“碧血幽昙生命祖根居然落到这般田地…”老者低声咕哝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当年仙古药园里何等风光可惜可惜了…”
仙古药园？！陆青阳心头剧震！这老者果然来历非凡！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前辈知道碧血幽昙？可知如何能让她恢复？”
“恢复？”老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枯瘦的肩膀微微耸动，“被葬土死气浸染祖源崩散只剩一点涅盘真灵苟延残喘能保住这点灵光不灭已是奇迹想恢复？”他摇了摇头，浑浊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陆青阳身上，带着一种审视，“除非你能找到真正的生命源海或者把她送进那株还活着的母根本体里温养万载…”
生命源海？活着的母根？陆青阳的心沉了下去。这两个地方，听名字就知道虚无缥缈，绝非他现在能企及。
“那…前辈可知离开此地的方法？”陆青阳换了个问题，当务之急是离开这绝地。
“离开？”老者又低下头，继续“叮叮当当”地敲打他手中的暗金碎片，“荒血原是块被诸天遗忘的碎片掉进来容易想出去？”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枯槁的手指摩挲着那片暗金碎片，“难除非你能找到当年被打穿的…‘归墟之眼’或者有本事沿着那葬帝金残留的轨迹再爬回去”他瞥了一眼陆青阳那条不祥左臂，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归墟之眼？爬回去？陆青阳看着自己这条差点把他变成金属墓碑的胳膊，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前辈似乎对这‘葬帝金’很熟悉？”陆青阳试探着问道，目光紧紧盯着老者手中那块被敲打的暗金碎片，那气息与他左臂同源。
老者敲打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看”着陆青阳，仿佛要穿透他暗金化的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那目光不再浑浊，反而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锐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熟悉？”老者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追忆的沧桑，“何止熟悉这葬帝金是灾祸的源头也是终结的象征…”
他摩挲着手中的碎片，如同抚摸情人冰冷的骸骨：“仙古末年天倾地覆诸神黄昏多少无上存在帝血染红星河最终却都成了这鬼东西的养料…”
他浑浊的目光转向远处那几座如同墓碑的暗金巨石，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看到那些墓碑’了吗？那不是石头是被葬帝金彻底侵蚀、同化后凝固的帝者残躯…”
如同惊雷在脑海炸响！陆青阳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那些巨大的暗金色“墓碑”…是帝者的残躯凝固而成？！被这所谓的“葬帝金”侵蚀同化？！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那条冰冷、沉重、布满不祥纹路的左臂！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荒谬感攫住了他！难道…难道自己最终也会变成那样一座冰冷的、巨大的…暗金墓碑？！
“害怕了？”老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葬帝金是诅咒是终结沾染上它便是踏上了一条通往寂灭的不归路你这条胳膊呵不过是那万古不祥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载体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陆青阳背后搏动着的绿茧上，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不过你身上还有别的东西很古老很顽强带着一丝连葬帝金都无法彻底磨灭的…‘生’的气息还有这碧血幽昙的种子…”
老者的目光在陆青阳身上和绿茧之间来回扫视，浑浊的眼中仿佛有无数古老的画面在闪烁：“有趣真是有趣被葬帝金侵蚀的活带着碧血幽昙的涅盘真灵逃出了葬土万古未有之奇景或许这就是一线变数？”
他不再说话，只是继续低下头，“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仿佛刚才那些惊世骇俗的话语只是随口闲聊。
陆青阳僵在原地，心潮翻涌。葬帝金…帝者残躯墓碑…不归路一线变数？老者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刻刀，在他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也带来了更多沉重的谜团。
就在这时，他背后的绿茧，搏动突然加快！散发出的碧绿神曦骤然变得明亮而柔和，如同温暖的阳光，将他整个后背笼罩。一股更加强大、更加精纯的生命气息，带着一种破茧新生的悸动，从绿茧中弥漫开来。
陆青阳猛地回头，只见那原本层层包裹的翡翠藤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虚幻！透过那层晶莹的光膜，隐约可见其中蜷缩着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圣洁光辉的…人形轮廓！
晚晴…要醒了？！
“嗯？”那一直低头敲打的老者，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浑浊的目光再次抬起，望向那光芒渐盛的绿茧，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真正的讶异。
“涅盘新生竟如此之快？看来这荒血原残留的一丝荒古战血之气对她反而成了大补？”老者低声自语，浑浊的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
他缓缓站起身，枯瘦的身影在昏红的天幕下显得更加佝偻。他不再看陆青阳，也不再敲打那块暗金碎片，而是拄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同样破旧的木杖，步履蹒跚地朝着不远处，一座由巨大暗金色“墓碑”残骸勉强搭建而成的、歪歪斜斜的低矮石屋走去。
走到石屋那扇由断裂锁链勉强捆扎成的破门前，老者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用那干涩沙哑的声音丢下一句：
“小东西…带着你的‘小种子’进来吧这荒血原的夜晚外面可不太平那些被葬帝金吸引的荒血怨灵’可比葬土的影骸难缠多了…”
说完，他推开那吱呀作响的破门，身影没入了石屋的阴影之中。
陆青阳看着那黑洞洞的石屋门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条冰冷不祥的左臂，最后目光落在背后光芒越来越盛、仿佛随时会破茧而出的绿茧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血腥和尘埃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刺痛，却也让他残存的意识更加清醒。前路凶险，谜团重重，但这石屋，或许是这片死亡荒原上唯一的庇护所。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背着那团代表着希望与新生的光芒，一步一步，朝着那如同巨兽之口的低矮石屋，艰难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