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凌风深知,这种凭借计谋换来的暂时缓和,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脆弱平静。真正的安全保障,源于自身不可撼动的实力。他将后续的外交谈判与贸易细则全权交由老拐处理,自己则全身心扑在了船厂与格物局的技术攻坚上。在灵泉谷深处,一场更为隐秘和深远的技术革命,正在他的亲自督导下悄然酝酿。
医师华安在定期检验灵泉对作物生长的影响时,偶然发现,用高浓度灵泉水长期灌溉的一种本地特有的紫色茎秆的“燃星草”,其挤压出的汁液掺入黑火药后,能显着提升火药燃烧速度和爆燃效率,使得炮弹初速和射程有望得到进一步提升。孙墨匠则带领工匠们在反复锻打、淬炼“泉铁”的过程中,通过调整锻打次数、温度和淬火时机,意外得到了一种韧性极佳、强度却不减的“软钢”。这种材料用于制造舰炮的闭锁机构(炮闩),在连续射击测试中,寿命比普通钢材延长了数倍,极大地减少了故障率。最令人惊喜的突破来自一位名叫墨羽的年轻学徒,他曾在协助葡萄牙工匠翻译技术资料时,对西洋钟表的精密齿轮组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参照其原理,结合舰炮的俯仰和旋转需求,利用废弃的零件和软钢边角料,捣鼓出了一套简易却有效的舰炮联动瞄准机构。虽然仍显粗糙,需要手动辅助,但初步测试表明,它能让两门以上火炮进行粗略的同步瞄准和齐射,效率比单门火炮各自瞄准提升了至少三成。
“城主,若能将新式燃速火药、软钢炮闩和这套联动瞄准机构整合到我们的新炮上,射程和精度都能再上一个台阶!预计有效射程能再增加百步以上!”孙墨匠激动地将试验记录呈给凌风。
凌风仔细翻阅着记录,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并未满足于此。他放下记录,走到窗前沉吟道:“这些改进,足以让我们在对上西班牙或荷兰的现有战舰时取得优势。但,还不够。我们要造的,是一种能从根本上改变未来海战规则的利器——可靠的开花弹(爆破弹)。”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开花弹工艺极其复杂,对引信的可靠性和弹体结构要求极高,即便是西洋各国海军,也仅有最先进的战舰少量装备,且故障率不低。
凌风取出一张他早已绘制好的草图铺在桌上。弹体结构清晰分明:内外双层,内层填充由“燃星草”汁液优化后的高爆火药,外层则精心嵌入了三百枚细小的预刻破片铁珠,弹头引信采用复杂的双通道延时设计,并引入了类似钟表发条的惯性保险机构,确保只有在炮弹高速旋转飞出炮膛一定距离后,引信才真正开始工作。“难点在于引信的可靠性和安全性,既要保证发射时不会意外引爆,又要确保在命中目标时能可靠起爆。我们可以尝试用各种慢燃材芯作为延时药柱的基础,结合软钢制作的精巧惯性保险机构。华医师,你协助测试各种材料的燃烧特性;孙师傅,你负责引信机械部分和弹体铸造。我们要集中全力,攻克这个难关。”
就在格物局为开花弹项目全力攻关之际,船厂再次传来喜讯。首批八艘“震海级”主力战舰全部下水舾装完毕,第二批八艘的龙骨也已铺设过半。凌风亲自登上了已经悬挂起崭新黑底金鹰旗的“震海号”旗舰。
战舰经过最终调试,巍峨如山。侧舷关键部位加装了新式的曲面复合装甲,在冬日黯淡的阳光下泛着冷峻的蓝灰色光泽。甲板上,水兵们正在军官的口令下,紧张而有序地操练着新配备的、融合了联动瞄准机构的重炮。靶场试射时,震耳欲聋的炮声过后,远处标靶被精准命中,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展示着强大的威力。
陈大疤抚摸着冰凉的炮管,感慨道:“城主,有了这些大家伙,咱们在海上,算是真正挺直腰杆了!”
凌风远眺着雾气散尽后广阔无垠的蓝色海面,心中豪情与责任交织。他知道,这支凝聚了黑石城无数心血、技术与希望的铁舰舰队,即将结束蛰伏,真正驶向深蓝。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汹涌的波涛、更加狡猾的对手、以及决定未来百年海权格局的终极较量。而黑石城的犁波之途,才刚刚开始。
时光飞逝,春分节气刚过没几天,东南方向吹来的海风就明显带上了暖湿的气息,一阵阵拂过黑石城军港新铺的条石码头。港内,新近下水完成舾装的三十二艘大小战舰,依照等级和类型,分区域整齐停泊。新刷的船漆在日渐温暖的阳光下,反射出乌黑锃亮的光泽,与蔚蓝的海水形成鲜明对比。高大的桅杆如同森林般密集,各式各样的旌旗——代表黑石城的黑底金鹰旗、代表舰队的蓝白浪涛旗、以及各舰独有的识别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与往日船厂里震耳欲聋的施工噪音不同,此刻码头上弥漫着一种肃穆而紧张的寂静。一队队身着崭新藏青色水手服、脚蹬硬底牛皮靴的水兵,正以各舰为单位,在军官清晰有力的口令声中,进行登舰前的最后整队和点名。沉重的脚步声、武器与水壶碰撞的轻响、以及军官核对名单的声音,交织成一首庄严的战前序曲。
凌风独自一人,站在都督府最高处的了望露台上,手中端着那架经过格物局多次改进、镜片通透度极高的黄铜望远镜,缓缓地、仔细地扫过港湾内这支倾注了他和整个黑石城无数心血的舰队。从体型最为庞大、拥有三层炮甲板、宛如海上堡垒的“震海级”主力舰,到船体修长、帆装齐全、专司侦察、通信与袭扰任务的“扬威级”快船,再到几艘体型稍显臃肿、却担负着弹药补给、淡水运输、维修支援等重要使命的辅助船只,这支舰队的构成已然相当完整。但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宏大的外观上,而是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风帆是否捆扎得利落整齐?炮窗的护板开合是否灵活顺滑?通过观测吃水线,判断各舰的配载是否处于最佳状态?他甚至留意着甲板上那些正在进行最后准备工作的水兵们,他们的行动是否熟练、配合是否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