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败窑洞中勉强歇息了一晚后,次日清晨,众人再次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沿着蜿蜒曲折的河道继续向北跋涉。河滩上遍布着大小不一、棱角尖锐的砾石,每踩一步都硌得脚底板生疼,极大地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日头逐渐升高,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蒸腾起一股混合着泥腥味和水草腐烂气息的、令人窒息的闷热湿气。
队伍沉默地行进着,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艰难的喘息声、脚步沉重地踩在碎石上发出的“咔嚓”声,以及念儿偶尔因不适而发出的细微呜咽。凌慧艰难地抱着念儿,脚步已然踉跄,小丫头蔫蔫地趴在她瘦弱的肩上,小脸透着不正常的红晕,触手滚烫。张婶和凌萍互相死死搀扶着,汗水浸透了她们破旧的衣衫,顺着下巴不断滴落在滚烫的石头上,瞬间蒸发。老汉拄着一根捡来的粗树枝充当拐杖,一步一喘,腰背佝偻得几乎要贴到地面,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灰灰依旧尽职地走在队伍最前面探路,但它那双敏锐的耳朵却时不时机警地向后转动,喉咙里持续滚动着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噜”声。它似乎对这片愈发荒凉、寂静的河滩保持着超乎寻常的警惕,鼻翼不断急促抽动着,像是在努力分辨空气中某种极其微弱、却让它感到不安的危险气息。
凌风走在队伍的最后方,看似在警惕地断后,实则大部分心神已然沉入体内那方神秘的空间。空间角落,那几颗幽蓝色的辐射碎片依旧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晕。蛊虫母体庞大的身躯在灵泉中微微起伏,传递过来的情绪异常复杂难明——那是一种针对同源能量的、几乎无法抑制的强烈渴望,却又混杂着对碎片中混乱狂暴能量的深深忌惮,更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却蠢蠢欲动的躁动不安?仿佛一头被饥饿折磨许久的凶兽,正隔着坚固的牢笼,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及的鲜肉,焦躁而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着将一丝极其微弱、细若游丝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般,小心翼翼地、缓慢地靠近其中一颗相对平静的晶石碎片。
“嗡——!”
就在精神力即将触及的刹那,一股冰冷、混乱、充满了纯粹毁灭欲望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狂涛,瞬间沿着那丝链接反噬而回!其狂暴程度,竟比之前任何一次尝试都要猛烈!无数扭曲癫狂的画面和源自灵魂深处的疯狂嘶吼,如同实质的海啸般狠狠冲击着他的意识屏障!
凌风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太阳穴如同被重锤敲击般突突狂跳,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立刻强行切断了那丝精神链接,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不行!还是不行!这些从柳林镇取得的碎片,其内部蕴含的能量太过混乱、太过霸道、太具有侵蚀性了!以他目前的精神力和掌控度,强行接触的结果绝非获得力量,而是必然被其反噬,甚至可能心智受损!
他缓缓退出空间,抬眼望向北方那连绵起伏、仿佛没有尽头的苍茫群山。体内,蛊虫母体传递过来的那种相对微弱却异常稳定清晰的共鸣感,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依旧坚定不移地指向远山脚下的某个确切方向。那里……会存在着另一处未被破坏的辐射源?还是……隐藏着能够压制甚至净化这些危险碎片的唯一希望?
“小风,”凌慧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深深的担忧,打断了他的思绪,“念儿……她额头烫得厉害,好像……又烧起来了……”
凌风立刻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仔细触摸念儿的额头。果然滚烫!小丫头呼吸急促而灼热,原本干裂的嘴唇更加缺乏血色,整个人昏昏沉沉,状态很不好。
他毫不犹豫,立刻从怀中(实则是从空间里)摸出那个随身携带的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点色泽清润、散发着清凉药香的膏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念儿的额头、太阳穴和瘦弱的胸口位置。清凉的药香缓缓弥漫开来,念儿的呼吸似乎随之稍稍平稳了一些,但那股灼人的热度并未立刻退去,显然病情不轻。
“必须立刻找个能遮阴歇脚的地方,不能再让她这么暴晒赶路了。”凌风的声音低沉而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前方炽热荒凉的河滩。不远处,河道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大的弯,地势随之略微抬高。河岸边,散落着几根早已腐朽发黑、半倒在水中的木桩,以及一些半埋在淤泥里的、表面粗糙的方形石基,隐约能看出曾是某种建筑的根基。在这片废墟的更后方,透过稀疏的枯草,隐约可见一段半塌的土墙和几间屋顶早已坍塌、只剩下光秃秃歪斜屋架的破败茅草屋轮廓。
“那边!看那边!”老汉也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浑浊的老眼顿时亮起一丝希望的光,“有……有房子!像是个废弃了很久的驿站!”
这发现如同给垂死之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众人原本萎靡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拖着几乎到达极限的身体,咬牙加快脚步,朝着那片废墟艰难地挪去。
越靠近,那废弃的景象越发清晰。这确实是一个早已被遗弃的小型驿站。土坯垒砌的院墙塌陷了大半,残存的部分也布满了裂缝和风雨侵蚀的痕迹。院子里荒草丛生,枯黄的蒿草足有半人高,在热风中无力地摇晃。几间茅草顶的屋舍破损得极为严重,屋顶大多完全塌陷,只剩下几根歪斜的主梁和残破的土墙顽强地立着,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时光。院子里散落着破碎的瓦罐、朽烂的木头,甚至还有一辆彻底散了架、轮子都不知所踪的破旧马车车厢,歪倒在草丛深处。
“总算……总算有个能躲躲日头的地方了……”张婶几乎是瘫软着跌坐在一块相对平整、表面被晒得滚烫的石基上,张大嘴巴,贪婪却又无力地喘息着,仿佛连呼吸都耗尽了所有力气。
凌萍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凌慧,在一段背阴的残墙根下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让凌慧抱着念儿坐下。念儿依旧蔫蔫的,小脸通红,呼吸急促。老汉则不敢完全放松,手里依旧紧攥着那把豁口的柴刀,警惕地四处张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废弃之地。
凌风没有立刻休息。他示意灰灰守在唯一能算作院门入口的缺口处保持警戒,自己则握紧短刀,小心翼翼地迈步,逐一探查那几间摇摇欲坠的破败屋舍。
屋内大多空荡无一物,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污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鸟类粪便的腥臊气。只有最里面一间稍显完整的屋子,或许是因为结构相对坚固,还勉强撑着半边破烂的屋顶,投下些许阴凉。屋内的地面上铺着一层相对干燥的枯草,看上去像是曾经也有过路的旅人在此临时歇过脚。
他刚踏入这间相对完整的屋子,体内空间中的蛊虫母体竟毫无征兆地猛然躁动起来!传递过来的情绪瞬间变得纯粹而极致——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无法抑制的强烈渴望!目标源头……异常清晰,并非来自远方,而是就在这间屋子的地下深处!看样子当初随陨石坠落的晶体,在这附近区域是比较密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