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下了一整夜，到天亮才勉强停住。天还是阴沉沉的，空气又湿又闷，吸进肺里都带着股土腥味，压得人心口发堵。
林栀几乎一宿没合眼。
陆辰言那条\"一切安好\"的短信，非但没让她安心，反而像块大石头砸进心里，激起更多不安。她太了解他了，越是说得轻描淡写，背后的事儿越大。昨晚隐约听见城东方向的警笛声，还有新闻里含糊其辞的\"某茶社突发事件\"，都像一根根绳子，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敢打电话问，怕打扰他，更怕听到自己承受不了的消息。只能反复看着那条短信，自己骗自己。
上午的课她一个字没听进去，眼睛老往窗外瞟。下课铃一响，她抱着书随着人流往外走。
\"林栀！\"
身后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苏晴和两个室友跑过来，一脸八卦相。
\"栀栀！听说了吗？\"苏晴一把抓住她胳膊，压低声音但眼睛放光，\"商学院那个陈煦学长，昨晚出事了！\"
林栀心里咯噔一下，脸唰地白了：\"出...出什么事了？\"
\"听说在外面喝茶中毒了！送医院抢救好久，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呢！\"另一个室友接话，后怕地拍着胸口，\"警察都去了！太吓人了！\"
\"而且听说现场还有别人...\"苏晴神秘兮兮地凑近，\"有人看见...好像是陆学弟也被救护车接走了？\"
这话像道雷劈在林栀头上。她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栀栀！你怎么了？\"苏晴赶紧扶住她。
\"没...没事...\"林栀使劲掐着自己手心，\"我...我不太舒服，先回宿舍了。\"
她挣开苏晴，几乎是小跑着往宿舍冲。心在腔子里咚咚乱撞，快要跳出来。陈煦中毒，辰言也卷进去了...这就是他说的\"一切安好\"？
恐惧像冰碴子，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
她冲回宿舍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抖着手掏手机想打给陆辰言，却发现手指抖得连号码都按不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的，正是陆辰言的名字。
她秒接，带着哭音问：\"辰言！你怎么样？你在哪儿？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来他有点低但比昨晚清楚的声音：\"我没事，栀栀。别怕，就吸了点迷药，已经好了。\"
他声音刻意放平，想安抚她。
\"可...可她们说你也上救护车了...\"林栀眼泪掉下来了。
\"是周铭不放心，非拉我去医院检查，真没事了。\"他解释，语气软了点，\"真的，我好着呢。\"
听见他清楚的声音，林栀绷着的神经才松了点，但心还悬着：\"那...陈煦学长他...\"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他情况不好。\"陆辰言声音沉下去，\"还在抢救。\"
虽然猜到了，但亲耳听见，林栀还是浑身发冷。一条人命，昨天还坐她对面说话，今天就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她声音发颤。
\"这事复杂，电话里说不清。\"陆辰言避开细节，\"栀栀，你记着，最近一定要特别小心。除了我和周铭，别轻易信别人，尤其是...之前跟陈煦有牵扯的。\"
他嘱咐得特别重，带着藏不住的疲惫。
林栀使劲点头，哪怕他看不见：\"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你...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嗯。\"他应了声，\"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晚点联系你。记着，在宿舍待着，别乱跑。\"
挂了电话，林栀攥着发烫的手机，心里的怕没消停，反而变成更深的不安。
陈煦中毒绝不是意外！肯定是魏哲干的！他连自己人都下死手，得多狠！那他对辰言，对陆家...
她不敢往下想。
陆辰言放下电话，揉了揉还疼的太阳穴。他在安全屋书房里，盯着电脑上周铭发来的内部排查报告。
情况不妙。参与行动的人背景大多干净，但有几个外围信息渠道的负责人，最近确实有说不清的资金往来和通话记录。虽然还不能断定是内鬼，但嫌疑不小。
周铭已经切了这些人的信息权限，派人暗中盯着。
\"妈的，咱们真被渗透成筛子了。\"周铭推门进来，黑着脸把早饭放桌上，\"想想咱们之前干啥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我就憋火！\"
陆辰言没碰早饭，还盯着屏幕。
\"清内鬼要时间，魏哲不会给。\"他冷静分析，\"陈煦的死活对他不重要。他下一步，很快就来。\"
话音刚落，书桌上另一部加密电话催命似的响起来。
陆辰言和周铭对视一眼，脸色都沉了。
陆辰言接起电话。
\"陆少，\"是他爹首席助理，声音急慌慌的，\"出事了！半小时前，有个匿名加密邮件包同时发给了国内外十几家主流财经媒体和几个有分量的调查记者！里头是...八年前L国港口项目和那段视频的...分析报告！\"
陆辰言心一沉。果然来了！
\"分析报告？\"他强压着冷静，\"具体内容？\"
\"报告没直接放视频，是用特别专业的口气，'分析'视频'真实性'和'背后可能的交易'。\"助理又气又无奈，\"他们引了一堆所谓的'内部资料'和'专家'观点，暗示陆董当年可能违规，甚至...暗示您当时也在场，可能知情！现在有几家媒体已经在准备通稿了，公关部压力巨大！\"
对方没直接甩视频，选了这招更阴的。用看似客观的分析报告，引着媒体和公众自己\"挖\"和\"猜\"，这样掀起的舆论风暴，比直接放证据更持久更狠。还把陆辰言也拖下水，这是要把陆家往死里整！
真他妈毒！
\"知道了。\"陆辰言声音冷得像冰，\"启动一级公关预案，动用所有资源，能压就压，不能压就引导风向。我马上联系我爸。\"
挂了电话，他立刻打给陆明远的私人号码。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陆明远声音听着特别累，甚至带着点陆辰言从没听过的...哑。
\"你都知道了？\"陆明远直接问。
\"嗯。\"陆辰言应声，\"您打算怎么办？\"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陆明远的声音斩钉截铁，甚至有点豁出去的劲儿：
\"开新闻发布会。今天下午三点，集团总部。\"
陆辰言眼皮一跳：\"您要亲自出面？\"
\"躲不过了。\"陆明远声音带着沉沉的冷静，\"刀都架脖子上了，缩头死更快。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啥招！\"
他爹这决断让陆辰言有点意外，但也在理。这种时候，躲只会让谣言飞，正面刚也许是唯一的路。
\"需要我做什么？\"
\"你...\"陆明远顿了下，语气复杂，\"护好你自己，还有...那姑娘。这边的事，我来处理。\"
说完就挂了。
陆辰言握着忙音的手机，眉头拧紧。他爹的反应比他想的硬气，但也透着股孤注一掷的劲儿。他总觉得，他爹好像知道些他不知道的内情。
\"辰言，现在咋整？\"周铭急着问。
陆辰言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外面阴沉的天。风暴，到底还是全砸下来了。
\"准备一下，\"他转身，眼神冷得瘆人，\"我们去发布会现场。\"
他得亲眼看看，他爹到底要怎么接这招。他也想瞧瞧，魏哲和劳伦斯家，看见陆明远选择硬刚之后，还能耍什么花招。
这局棋，已经到了拼刺刀的时候。
而他和林栀，像被吓破胆的鸟，让这突然砸下来的风暴逼到了悬崖边，一步踩空，就得粉身碎骨。
林栀在宿舍坐立不安。电脑屏幕上，关于陆氏集团的负面消息已经开始冒头。虽然大的媒体还没报道，但各种小道消息和\"知情人士爆料\"已经在社交媒体上传开了。
\"惊爆！陆氏集团董事长陆明远涉嫌海外项目违规操作！\"
\"八年前旧案重现，豪门陆氏恐面临巨大危机！\"
\"独家分析：那段神秘视频背后的权力与金钱交易！\"
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标题，像刀子一样扎进林栀眼里。她不敢点开看具体内容，怕看到更可怕的东西。
宿舍门被推开，苏晴她们回来了，一个个脸色古怪地看着她。
\"栀栀...\"苏晴小心翼翼地问，\"网上那些消息...是真的吗？陆学弟家...\"
\"我不知道！\"林栀猛地打断她，声音尖得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抓起手机和钥匙，冲出了宿舍。她需要透透气，需要离开那些同情又好奇的目光。
她跑到学校湖边，找了个没人的长椅坐下。初冬的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割。她抱着胳膊，看着灰扑扑的湖面，心里乱成一团麻。
如果那些爆料是真的...如果辰言的父亲真的...那辰言怎么办？陆氏集团怎么办？他们俩怎么办？
她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