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那个0.87赫兹的震动信号起始相位角完全一致,不是偶然。他调出三次袭击前的波形图并列对比,三条曲线重叠得几乎分不出差别。
“位置没变过。”他低声说。
林悦端着水杯走过来,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你是说,他们每次发动攻击前,信号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发出来的?”
“对。”陈渊把图像放大,“如果是远程操控,按理说控制端应该会移动,至少换个中继点防追踪。但他们一直固定在一个坐标上,像是……根本不需要隐藏。”
林悦皱眉:“这不合常理啊。谁会把自己的老窝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
“除非他们觉得我们发现不了。”陈渊切换到星域图,标出信号源的大致范围,“三光分距离,深空区域,没有登记过的空间站或舰群。这片空域常年有星际尘埃干扰,常规扫描很难锁定具体位置。”
“但你能锁?”林悦凑近看。
“我不是靠扫描。”陈渊指着波形细节,“他们的设备有轻微谐频偏移,像是老旧型号。这种偏差就像指纹,只要出现一次,再碰上就能认出来。我刚刚翻了过去半年的监测记录——这个信号特征,三个月前就在边缘星带出现过。”
林悦眼睛一亮:“那就是说,这不是临时搭建的指挥点,而是早就存在的据点?”
“不止是据点。”陈渊打开另一个文件夹,“你看这些零散事件:两个月前第七哨站的能量波动异常,一个月前货运航线突然中断,还有上次北区通讯塔被入侵……我把所有相关数据拉了一遍,发现它们发生前,都有一次微弱的同频信号闪过。时间很短,不到两秒,很容易被当成背景噪音。”
“所以他们一直在测试?”林悦声音压低,“一边搞小动作,一边观察我们的反应,顺便收集情报?”
“而且干得很熟练。”陈渊点头,“不是临时拼凑的队伍,是有组织、有计划地推进。每一步都踩在我们防御节奏的缝隙里。”
林悦沉默了一会儿:“可问题是,为什么现在才露头?之前那么多线索都没人注意到?”
“因为他们故意藏在‘合理误差’里。”陈渊关掉图表,“我们每天处理上百条警报,大部分是系统误判或者自然干扰。他们就把行动伪装成这类小事,混在日常数据流里。要不是这次袭击模式太规整,我也不会往深处查。”
“那现在怎么办?”林悦问,“直接打过去?”
“不行。”陈渊摇头,“我们现在只知道大概方向,没有精确坐标。贸然派舰队进去,万一撞上埋伏,反而会被反咬一口。”
“那就只能等?”
“不。”陈渊打开通讯面板,“我们可以送个‘快递’过去。”
“啥?”
“还记得上次缴获的那艘敌舰残骸吗?”陈渊调出仓库清单,“它的主控模块还没完全烧毁,维修组这两天刚把它接上备用电源。如果我们能往里面塞点东西……”
林悦立刻明白了:“你是想让它假装修复成功,然后自动回传信号?顺着线路摸到窝?”
“聪明。”陈渊笑了,“我们给它装个隐形信标,再伪造一段‘任务失败,请求撤离’的数据包。只要它连上对方网络,信标就会开始回传真实坐标。”
“妙啊!”林悦拍桌子,“等于是让他们自己把家门钥匙交出来。”
“不过有个问题。”陈渊脸色沉下来,“这船一旦启动,对方肯定会做安全检测。如果发现异常,立马就会切断连接,甚至销毁整个节点。”
“那就得让它看起来足够‘真实’。”林悦想了想,“我们需要一段真实的操作记录,最好是他们常用的指令集。”
“我已经让张宇去翻了。”陈渊说,“另外,还得有人模拟驾驶员的行为习惯。机器可以伪造数据,但操作者的‘手感’很难模仿。比如按键间隔、视角切换速度这些细节,AI做不出来。”
林悦咧嘴一笑:“巧了,我认识一个老线人,以前在黑市倒卖军用接口,专门帮人绕过身份验证。他对这类‘手感模拟’熟得很。”
“让他尽快过来。”陈渊说着已经开始写代码,“信标程序我今晚就能做好,就差最后调试。”
“你通宵?”林悦看了眼时间,“都快凌晨了。”
“睡不着。”陈渊手没停,“这事拖不得。他们既然敢连续用同一个信号源,说明对自己防护很有信心。我们越晚动手,他们布局就越深。”
林悦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要是真找到了他们的老巢……接下来怎么打?”
“先看看是谁在背后。”陈渊头也不抬,“能把这么多独立事件串在一起,还能精准卡住我们的反应节奏,这不像普通海盗干的事。我怀疑……上面有人。”
“你是说,有正规势力在暗中支持?”林悦声音轻了几分。
“不然解释不通。”陈渊敲下最后一行代码,“普通人哪来的资源,在深空建秘密基站?还连续三个月无声渗透?这背后没几个内应,不可能做到。”
林悦点点头:“等消息吧,我去联系那个线人。”
她走出指挥室,走廊灯光忽闪了一下。陈渊抬头看了眼天花板,顺手把终端电源线往里插了插。最近电力系统不太稳,可能是前几天战斗时震松了接口。
他重新看向屏幕,信标程序已经进入最终测试阶段。进度条走到98%时,突然跳出了一个警告框。
“检测到外部读取请求。”
陈渊眉头一皱,迅速追踪来源。Ip地址经过多重跳转,最后消失在一片废弃民用频道里。这种手法很常见,但请求时间太巧了——正好卡在他调试信标的节点。
他不动声色地切断外联端口,改用离线模式继续运行。同时悄悄备份了全部日志。
“有人在盯这儿。”他心里有了数。
十分钟后,程序测试完成。信标封装成功,命名为“夜蝉”。
他把文件转移到加密盘,起身准备去找维修组。刚走到门边,通讯器响了。
是林悦。
“线人答应帮忙,但他提了个条件。”她的声音有点紧,“他要亲眼看到原始数据,确认不是陷阱。”
“可以。”陈渊说,“让他明天上午来指挥室,我当面给他看。”
“他还说……”林悦顿了顿,“这信号特征,他好像在哪见过。”
“什么时候?”
“大概是半年前,边境走私案的时候。当时一艘货船莫名其妙自毁,残骸里发现了类似的加密协议。”
陈渊脚步停住了。
半年前,正是他刚接手防线不久的时候。那时候系统还在整合,很多旧案都没彻底清查。
“让他详细说说。”陈渊语气变了,“特别是那个协议的结构,有没有什么特别标记。”
“好,我问他。”林悦应了一声,忽然压低声音,“对了,刚才我回来路上,发现东区监控有个盲区,摄像头被人动过。”
“什么时候的事?”
“不清楚。”林悦说,“但角度偏了十五度,刚好避开巡逻车必经路线。像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看见什么。”
陈渊眼神冷了下来。
他走回终端前,重新调出维修记录。昨天下午三点,有份系统维护申请通过审批,内容是“例行检修东区c7-c9摄像头”。签名是技术科值班员,但笔迹和平时不一样。
他把申请单截图保存,顺手查了值班员当天的打卡记录。
那人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中午十二点十七分。
而这份申请提交时间,是十二点二十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