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井口灌上来，吹得陈渊后颈发凉。他蹲在地上，盯着那根还在轻微晃动的光纤线，像是被人从底下拽过。刚才信号注入刚完成，整栋建筑都乱了套，复制体开始自相残杀，可这井盖却在这时候被掀开，太巧了。
他伸手摸了摸光纤外皮，温度比正常高，像是刚传输完大量数据。这种级别的线路不该接到地下维修区，那边早就废弃了，连电源都没通。
“张宇。”他按下通讯器，“你看到我这边的画面了吗？”
“看到了。”张宇声音有点紧，“那条光纤不在原设计图上，是后期私自接的。而且走向不对，它没连向主控机房，而是往下，一直通到地底三层。”
“地底三层？”陈渊皱眉，“那不是堆废料的地方？怎么还能走信号？”
“所以有问题。”张宇顿了下，“我刚调了一下能源监控，发现基地的供能系统有个暗流通道。大部分电力显示流向主控室，但实际上有三成被分流到了地下区域。”
陈渊站起身，走到井边。井盖只掀开一条缝，他用力推开，露出黑漆漆的竖井。里面没有梯子，只有几根裸露的管道可以借力。
“你是说，他们表面上搞意识复制工厂，背地里在下面藏了别的东西？”
“不止是藏东西。”张宇语速加快，“我查了能源负载曲线，那个地下分区的耗电模式和量子服务器不匹配。它更像……一个独立运行的能源核心。”
陈渊心里一沉。整个基地看起来是个指挥中心，其实是幌子。真正重要的东西藏在下面，上面这些人打生打死，可能只是障眼法。
他回头看了眼监控屏幕。那些复制体还在对峙，有人喊着要清除叛徒，也有人开始脱掉灰袍。那个第一个醒过来的复制体站在中间，正试图说服其他人。
“现在上去控制局面已经没用了。”陈渊低声说，“这些人争来争去，不过是别人写好的程序。真正的控制点在下面。”
“你要下去？”张宇问。
“必须去。”陈渊把工具包往腰带上一挂，“上面打得越凶，下面越安全。趁他们自己乱成一团，正好摸进去。”
“但你一个人下去太危险，万一里面还有守卫……”
“守卫不会防备从上面下来的人。”陈渊冷笑，“他们防的是外面杀进来。我是‘自己人’，走内部线路，说不定还能混过去。”
他说完，把通讯器音量调低，翻身进了竖井。手心贴着冰冷的金属管，一点点往下滑。井壁狭窄，肩膀时不时蹭到锈蚀的接头，刮得作战服沙沙响。
滑了大概二十米，脚底终于踩到实处。地面湿滑，踩上去有轻微的回响，像是空心结构。他打开头灯，眼前是一条低矮的通道，两边布满粗细不一的管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机油味。
往前走了十几步，通道尽头出现一扇合金门。门边有个身份识别面板，屏幕已经黑了，但接口还在微微发烫。
“这门没断电。”陈渊摸了摸面板背面，“说明下面还在运转。”
他从工具包里掏出信号发生器，拆开外壳，抽出一根导线插进面板的调试口。设备嗡了一声，屏幕上跳出一行字：【验证通过，权限等级：γ】
“有意思。”陈渊挑眉，“这权限明明是高层才有的，结果随便插个设备就能骗过去。看来他们不在乎上面的人查到这里。”
他推开门，里面是个圆形大厅，中央立着一座圆柱形装置，表面泛着蓝光，像是某种反应堆。四周墙壁上全是显示屏，滚动着看不懂的数据流。
最显眼的是正前方那块大屏，标题写着：【能源调度总览】。
他走近一看，心跳猛地加快。
屏幕上画着一张星域图，几十个据点被红线连接，汇聚到中央一点——正是这个基地。每个据点旁边标着数字，代表能源输出值。而中央这里，除了接收外部供电，还有一个独立标识：【地下核心｜输出稳定率98.7%】。
“这不是接收站。”陈渊喃喃道，“这是中转站。他们把各个据点的能源抽过来，再通过地下核心重新分配。”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策划者势力能这么快扩张。他们根本不是靠抢资源，而是偷偷建了一套隐形能源网，把整个星区的电力都攥在手里。
谁断电，谁就瘫痪。舰队动不了，城市停摆，防御系统失效。这才是他们最大的武器。
他快速翻看其他屏幕，发现其中一个记录了最近三次能源波动的时间点，每次都发生在反抗军发动突袭之后。第二次波动时，系统自动切断了北区两个哨站的供电，导致驻守部队失去联系。
“他们是故意的。”陈渊咬牙，“用断电当手段，制造混乱，再打着‘重建秩序’的旗号接管地盘。”
正看着，耳边传来脚步声。不是机械的，是人的。
他立刻关掉头灯，闪身躲到主机背后。脚步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检测到异常访问。”一个声音响起，语气平板，没有情绪，“身份验证记录显示为γ级人员，但操作行为超出权限范围。”
是复制体。
陈渊屏住呼吸，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的电击棍。
那人没进来，站在门外继续说：“系统已标记该终端，五分钟后将启动清剿程序。建议立即撤离，否则将被视为叛变节点处理。”
说完，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渊松了口气，但没敢动。他知道这些复制体共享意识，只要有一个发现异常，信息就会传遍全网。现在整个系统都在警戒，他必须更快。
他重新打开设备，尝试接入主控台。界面跳出来，提示需要高级密码。他试了几个常见组合，都被拒了。
正犯愁，忽然注意到屏幕角落有个小图标，像是电池标志，下面写着【备用协议：应急断离】。
他点进去，弹出一段说明：【当主网络受威胁时，可手动触发能源核心隔离，切断所有外部连接，进入独立运行模式。倒计时启动后不可撤销。】
下面是两个按钮：【确认执行】和【取消】。
“原来还有这功能。”陈渊眼睛亮了。
如果他现在启动隔离，整个地下核心就会脱离网络，上面那些复制体不仅断联，连能源供应都会中断。没有电，他们的同步系统崩溃，机器人停机，通讯瘫痪，整个势力瞬间瘫痪。
但问题来了——这玩意儿是手动触发的，说明必须有人在现场按下按钮。而且一旦启动，倒计时开始，没法反悔。
也就是说，按按钮的人，会被困在这里。
他盯着那个【确认执行】按钮，手指悬在半空。
这时，通讯器突然震动。张宇的声音压得很低：“陈渊，我刚截获一段加密指令。他们发现信号注入后，已经开始转移核心数据。如果让他们把东西搬走，下次再找就难了。”
“我知道。”陈渊握紧拳头，“但他们留了后手。这地方有个应急断离系统，能直接切断他们的能源网。”
“那你还不快动手？”
“动手可以。”陈渊苦笑，“但我一按，门会自动锁死， ventilation system 也会关闭。里面变成密闭舱，撑不了多久。”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打算自己留下来？”
“没人比我更适合。”陈渊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选项，“我对机械熟悉，能在断电前搞定设备重启。而且……上面乱成那样，总得有人收尾。”
“可你不一定出得来。”
“那就不出。”陈渊笑了笑，“反正我也没打算活着当英雄。能踩一脚油门让他们翻车，值了。”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手指按向【确认执行】。
就在指尖触到按钮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他猛地回头。
一个人站在门口，穿着和复制体一样的灰袍，但手里拿着一把老式扳手，脸上有道新鲜的划痕。
“别按。”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再等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