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舰在星空间滑行，像一块被轻轻推远的浮冰。窗外是熟悉的黑暗，星星稀疏地亮着，轨道参数稳定，引擎运转正常。
陈渊靠在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敲着扶手。他已经坐了快一个小时，没换姿势。林悦看了他两眼，最后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再飞四十分钟就进小行星带边缘了。”她低头看了眼导航屏，“按你之前说的，咱们现在走的是南线，跟原计划反着来。”
“对。”陈渊点头，“先绕个弯，看看有没有人跟。”
小李从后舱钻出来，手里拎着一个检测仪。“刚巡了一圈，所有舱段气密正常，能源分配也平衡。就是……”他顿了顿，“刚才路过b区走廊的时候，头顶那盏灯闪了一下。”
“闪了？”林悦抬头，“哪种闪？接触不良那种？”
“不是。”小李摇头，“是突然亮了一下蓝光，特别短，一眨眼就没了。我回头看了灯管，它根本不是蓝色的。”
陈渊坐直了点身子，“具体位置记下来没有？”
“记了。”小李把检测仪递过去，“还录了段视频，虽然啥也没拍到，但时间戳能对上。”
陈渊接过设备，调出数据。屏幕上的波形图有一小段异常跳动，像是信号干扰，又不像。
“不是我们系统的噪音。”他说，“频率不对。”
林悦凑过来瞄了一眼，“会不会是外面的影响？比如某种辐射？”
“这片区域不该有。”小李挠头，“地图上标的是空域干净区，连陨石流都少。”
话音刚落，驾驶舱外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金属膨胀的声音。
三人同时转头看向舷窗。
远处的星空似乎变了。
原本均匀分布的星光里，出现了一片模糊的亮斑。不刺眼，也不规则，像是有人往宇宙里泼了点发光的墨水。颜色偏青白，边缘不断蠕动，看不出距离有多远。
“那是什么？”小李贴到玻璃前，“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十分钟前雷达还没扫到。”林悦快速调出远程探测界面，“现在有信号了，但读数乱七八糟。能量波动存在，可类型识别不出来。”
陈渊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把主动扫描关了，用被动接收模式慢慢收。”
“万一是个陷阱呢？”小李有点紧张，“上次海盗就是假装故障船引我们靠近。”
“我知道。”陈渊盯着屏幕，“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如果是陷阱，对方没必要弄这么大一片光幕。太显眼了，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你是想去看一眼？”林悦问。
“不是‘看一眼’。”他说，“是靠近一点，收集数据。如果真是未知现象，错过就没了。要是危险，我们也得知道它长什么样。”
小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那你打算离多近？”
“先到五万公里外停一次。”陈渊开始调整航向，“观察三十分钟，没问题再推进到两万。全程保持应急跃迁准备。”
林悦已经动手修改航线。“动力组通知了吗？”
“待命状态。”陈渊按下通讯键，“让他们别松懈，尤其是引擎冷却系统，必须随时能拉满功率。”
主舰缓缓转向，朝着那片异光驶去。
随着距离缩短，外面的变化越来越明显。
那团光不再只是模糊的一片，而是呈现出某种流动感。像是液体在缓慢翻滚，又像是风吹过水面泛起的涟漪。偶尔能看到里面闪过几道细长的光丝，瞬间消失，位置毫无规律。
“温度传感器有反应。”小李盯着一组数据，“外部空间温度没变，但我们接收到的辐射热量在轻微上升。”
“屏蔽层扛得住吗？”陈渊问。
“目前没问题。”小李松了口气，“防护等级足够，除非它突然爆发。”
林悦忽然伸手点了点屏幕一角。“你看那边。”
她放大的画面边缘，有一小块区域的颜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更暗一些，形状接近圆形，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光。
“是不是有个物体在里面？”她声音压低了。
陈渊放大图像，反复对比前后帧。
“有可能。”他说，“但不确定是实体还是视觉误差。等再近点再说。”
主舰继续前进。
当距离缩到六万公里时，警报响了。
不是红色战斗警报，而是系统自检提示音。全舰灯光闪了一下，紧接着通讯频道自动切换到了备用线路。
“电力波动？”林悦立刻检查主回路。
“不是。”小李翻着日志，“是信号干扰。我们的内部通讯网络被短暂冲刷了一次，像是被什么高频脉冲扫过。”
“来源？”陈渊问。
“外面。”小李指着天线阵列的反馈图，“方向正对着那个光区。”
陈渊看了眼距离读数，“还有八千公里就到预定观测点。现在掉头太早，不如再往前三千公里，做个短暂停留。”
“风险太大了吧？”小李皱眉，“这可不是普通的空间扰动。”
“我知道。”陈渊语气没变，“但我们已经来了。这时候退，等于白跑一趟。而且……”
他顿了下。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我们刚换航线，马上就撞上这种事。要么是运气差到极点，要么就是——有些东西本来就在路上等着。”
林悦沉默了几秒，“所以你是怀疑这玩意儿和之前的失联舰队有关？”
“不一定相关。”他说，“但也别排除可能。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船到底碰上了什么。”
主舰继续推进。
三千公里的距离很快缩短。
当距离降至三千五百公里时，异象的细节更加清晰。
那团光的中心区域开始出现分层现象，像是不同密度的云层叠在一起。中间那个疑似物体的黑影变得更明显了，轮廓接近梭形，表面看不出材质。
“它不动。”林悦盯着追踪框，“至少在这十分钟里，相对位置没变。”
“说明不是高速飞行物。”陈渊说，“可能是漂浮状态，或者本身就是固定的。”
小李突然叫了一声：“机甲感应器有反馈！”
“哪个机甲？”
“三号机。”他快速调出接口日志，“它的外部探头自动激活了，记录到一段低频震动信号。频率很低，接近机械共振区间。”
陈渊眼神一凝，“让机甲进入待出击状态。启动外壳防护协议，氧气循环提前预热。”
“你要派机甲出去？”林悦转头看他。
“暂时不用。”他说，“但如果那东西真有实体，我们必须做好近距离勘察的准备。”
主舰缓缓停在三千公里外。
所有系统转入静默侦测模式。
舱内安静下来，只有仪器发出的细微滴答声。
突然，舷窗外的光团动了。
不是整体移动，而是内部结构发生了变化。那些流动的光带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逐渐形成一个漩涡状的图案。中间的黑影微微晃动，仿佛受到了影响。
“磁场读数飙升！”小李猛地抬头，“不是我们这边的，是目标区域！强度还在涨！”
“准备撤离。”陈渊一手按在跃迁控制器上，“通知动力组，随时可以点火。”
林悦的手指悬在按钮上方，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就在这一刻，主舰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撞击，也不是爆炸，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下。
紧接着，所有的灯光熄灭了一瞬。
再次亮起时，颜色变了。
不再是冷白色的航行模式光，而是带着一点点偏青的色调，像是被外面的光芒浸染过。
“电源一切正常。”小李快速检查，“可是照明模块的色温参数……自己改了。”
没人动过设置。
陈渊站起身，走到窗前。
外面的光漩涡已经停止旋转。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笔直的光束，从光团中心射出，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主舰，但那条光线就像是在打招呼。
又像是在锁定。
“把所有非必要系统断电。”陈渊低声说，“关闭外部摄像头，只留红外和磁感监测。机甲准备出舱，两人一组，穿重型作业服。”
“真要靠近？”林悦问。
“它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他说，“现在跑，说不定反而会被追。”
小李咽了口唾沫，“那……要不要试试发个信号？比如灯光回应？”
陈渊看着那道静止的光束，几秒后开口：“等一下。”
他转身走向储物柜，拿出一个手动信号灯。
这是老式装备，不需要接入舰载系统，纯物理操作。
他打开开关。
红光亮起。
然后，他对着窗外，缓慢地闪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