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车逃走后，厂区安静下来，只有机甲散热口偶尔喷出的白雾在风里散开。
陈渊没动，手指还搭在控制面板上。右臂的警报一直在闪，系统提示已经变成红色，但他暂时不想处理。刚才那波人虽然被打退了，但对方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调出通讯记录，确认加密信号确实被接收了。节点那边回了个简单的确认码，三短一长，意思是“收到，待命”。这说明老王给的联络方式是真的通的，不是某个废弃频道。
“咱们得把尾巴清理干净。”他说。
老王蹲在一堆残骸旁边，正翻着一个掉落的战术包，“你说这些家伙会不会报警？”
“他们就是警。”陈渊看了眼外置摄像头，“准确说，是资源垄断者的执法队。穿的是民用工装，用的却是军规装备，这种掩耳盗铃的事干多了。”
老王咧嘴一笑，“那现在怎么办？等他们派正规军来围剿咱们？”
“不等。”陈渊打开左臂储物槽，取出一支信号枪，“你去变电箱，按计划断电。我来收拾战场。”
老王点点头，拎起工具箱就往侧门走。临出门前回头问：“要是有人看见我剪线呢？”
“看见就看见。”陈渊说，“反正今晚的事瞒不住了。与其让他们掌握主动，不如我们先把牌摊桌上。”
老王笑了下，快步离开。
厂区内剩下陈渊一个人。他操控机甲站起，左臂蒸汽锤收回待机位，右臂动作依旧迟缓，但还能支撑重量。他先走到巡逻车残骸边，把几具倒地的敌人拖到锅炉房关起来。三人重伤，两人轻伤，都绑了手铐，塞进角落的铁柜子里。
“不是我不想放你们走。”他一边锁门一边说，“但你们头儿要是知道手下全回来了，明天就得调坦克来。”
处理完俘虏，他开始清理武器残骸。脉冲枪的发射模块拆下来收好，弹药带也卷起来放进机甲背部的收纳格。这些东西以后能换零件，不能浪费。
最后是尸体问题。没有死人，但有三个受了重创的，躺在地上哼唧。他从废料堆找来几桶废弃机油，倒在残骸堆上，又从驾驶舱取出一块高温电池，短接电路引燃。
火苗窜起来的时候，远处街角已经有动静了。
几个影子站在路灯下，远远望着这边。有个孩子指着机甲喊了句什么，被大人一把拉走。还有两个守卫模样的人停在百米外，拿着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转身走了，没靠近。
“看来消息传得挺快。”陈渊低声说。
他让机甲缓缓走向厂区中央，背对人群方向，开启全部散热阀。蒸汽从肩部、腿部喷口涌出，在夜色里形成一片朦胧的雾墙。同时，他接入外放音响，播放一段低频震动音——这是他在城邦资料库里扒出来的高级机甲待机声纹，听起来像是某种重型单位正在预热引擎。
效果立竿见影。
街口的人群往后退了几步。守卫小队干脆调头撤离。就连被关在锅炉房里的俘虏都安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老王喘着气回来，“搞定了！主线一断，这片区的监控全黑了，连应急灯都没亮。”
“干得漂亮。”陈渊点头，“现在他们是瞎的，也是聋的。”
“可我们也暴露了。”老王靠在机甲腿边，抬头看着他，“刚才东区铁匠铺的老李朝我挥手了，还有南巷修管道的老周，偷偷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陈渊沉默了一下，“你觉得他们会帮我们？”
“至少不会告密。”老王笑了笑，“咱们这些人天天被抽电费、压工资，早就憋着一口气。你今天这一战，等于给他们出了口恶气。”
陈渊没再说话。他知道老王说得没错。底层工人不是傻子，谁真替他们做事，他们心里清楚。
但他也清楚另一件事——资源垄断者不会容忍这种挑衅。今晚这场战斗会被上报，数据会汇总，分析会做。他的机甲型号、作战风格、藏身区域，都会成为重点标记。
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他低头看了眼右臂状态栏，温度已经逼近临界值。密封层撑不了太久，一旦彻底失效，液压系统就会瘫痪。到时候别说战斗，连站都站不稳。
“你有备用密封圈吗？”他问老王。
老王摇头，“标准件咱这儿没有，只能拿橡胶垫临时顶。要不……我去黑市转转？”
“别去。”陈渊拒绝，“你现在出去太危险。他们肯定已经开始排查可疑人员，你一露脸就可能被抓。”
“那怎么办？总不能等它自己爆吧？”
“等等看。”陈渊盯着城区方向，“既然我们发了信号，那就该有人回应。如果地下网络真有用，这时候就该有人联系我们。”
话刚说完，驾驶舱内的通讯器突然滴了一声。
一条新消息跳出来：【东七区通风井b4入口，放了一个工具箱，密码是0428。取完清空通道。】
陈渊愣了一下，“0428……是我生日。”
“谁发的？”老王凑过来问。
“匿名中转。”陈渊查看路由，“经过三层跳转，源头查不到。但能精准知道我的身份信息，说明对方看过内部档案。”
“靠谱吗？万一是个陷阱？”
“有可能。”陈渊思索片刻，“但我们现在没得选。右臂快撑不住了，必须换件。”
他让机甲重新进入半蹲防御姿态，对老王说：“你去一趟，快去快回。记住，别走主路，贴墙根走暗道。到了地方看看有没有异常，没人跟踪再取东西。”
老王点头，抓起帽子就往外跑。
厂区再次安静下来。火还在烧，但已经小了很多。远处街道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陈渊知道，不一样了。
他刚才那一套操作，不只是打赢了一场仗，更是在这个压抑已久的城邦里点了一把火。有人怕，有人躲，但也有人开始抬头看。
二十分钟后，老王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工具箱。
“没人跟踪。”他喘着气说，“通道我也清了，就我一个人走过。”
陈渊让他把箱子放在机甲旁边，输入密码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套密封组件，型号完全匹配。边上还有一卷耐高温胶带和一张手写纸条。
纸条上写着：【别死太快，我们还没翻身。】
没有署名。
陈渊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把它折好塞进贴身口袋。
“看来真有人在看着我们。”老王说。
“不止是看着。”陈渊启动维修程序，“是押注。他们赌我们会赢。”
他开始更换右臂密封圈，动作熟练。老王在一旁递工具，偶尔提醒压力值变化。
当最后一颗螺丝拧紧，系统提示音响起：【液压系统恢复正常，动力输出可达98%。】
陈渊松了口气。
他让机甲缓缓站起，双臂展开，测试各关节活动度。一切正常。
“接下来呢？”老王问。
“等。”陈渊看着城区方向，“他们一定会再来。而且这次，来的不会是这些杂鱼。”
老王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守在厂区中央，一个在机甲里，一个在机甲旁。周围是烧焦的残骸，封堵的厂门，还有那些被关起来的俘虏。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陈渊忽然注意到，通讯器又有新消息进来。
他点开一看，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栋高塔建筑，顶层亮着红灯，门口站着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
图片下方附了一行字：
“他们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