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只闪了一下，那道金属反光就不见了。但陈渊已经看清了——是枪管，有人趴在对面的罐体后面，正在瞄准。
他一把将老王按倒，两人紧贴地面，铁皮上雨水积成的小水洼立刻浸湿了衣服。老王想开口，被陈渊抬手拦住，指了指前方十米外的罐体缝隙。
那边有呼吸声，很轻，混在雨滴敲打铁皮的声音里。
陈渊慢慢从工具包里摸出一块小镜子，这是他之前拆干扰器时顺手留下的边角料。他把镜子卡在外骨骼的手腕边缘，一点点探出去，借着微弱的反光观察对面。
镜子里映出半张脸，戴着战术目镜，耳朵上有通讯器闪烁红光。对方没穿制式护甲，但装备明显比普通守卫高级，应该是追踪小队。
“不是巡逻队。”陈渊低声说，“是冲我们来的。”
老王咽了口唾沫，“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猜的。”陈渊收起镜子，“北区人少，适合藏身，他们封锁主路，逼我们走废区，再派小队蹲点埋伏。”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往前走就是送死。”
陈渊看了眼外骨骼的能量条，12%，还在缓慢下降。刚才切断部分线路后，漏电情况稳定了些，但系统提示仍有微弱电流逆向渗透，说明地下电网还在尝试连接。
“不能待在这。”他说，“等他们换岗或者扩大搜索范围，迟早会发现脚印。”
他抬头看天，乌云重新合拢，月亮被遮住了。雨下得更大了，风卷着水汽吹进衣领，冷得人发抖。
“往回走也不行。”老王回头看了一眼，“广播刚说我们在往北移动，他们肯定在那边加派人手。”
“所以不往北。”陈渊站起身，贴着最近的储气罐边缘挪动，“去西边。”
“西边？那边全是废弃厂房，连路都没有。”
“正因为空没人去，才安全。”
两人低着身子，在倒塌的罐体间穿行。每一步都避开积水，怕发出声音。雨水顺着头盔边缘流进脖颈，外骨骼的液压系统发出轻微的嘶鸣，陈渊立刻关掉非必要模块，只剩基础支撑。
走到第三组罐体交汇处时，前方传来脚步声。
两人立刻停下，缩进一个半塌的支架底下。三个人影从另一侧走过，穿着黑色作战服，手里端着短突击步枪，腰间挂着热成像仪。
其中一人停下，低头看了眼设备屏幕。
陈渊屏住呼吸。
那人皱眉，“信号干扰太强，热源扫描失效。”
“头儿说了，这片区断过电，电子设备不稳定。”另一人说，“靠脚搜。”
“可地上全是脚印，分不清哪个是新的。”
“那就一片片清。”
三人继续往前走，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完全听不见后，老王才松了口气，“他们真敢一个个排查？”
“说明上面下了死命令。”陈渊掏出改装过的干扰器，检查状态，“这玩意还能撑多久？”
“最多半小时。”老王说，“电池是捡的旧货，电压不稳。”
“够了。”陈渊把干扰器塞进胸口内袋，“先找个能躲的地方，我把外骨骼彻底隔离。”
“你不是说一关机就会瘫痪吗？”
“那是正常情况。”陈渊拍了拍腿，“现在系统被远程干扰，继续开着等于给人带路。不如断电，等他们以为我们逃远了再重启。”
“万一重启不了呢？”
“那就用手跑。”
两人继续往西移动，绕过最后一排储气罐，眼前是一片塌陷的工业区。几栋老厂房歪斜地立着，屋顶破了大洞，墙皮剥落，窗户全碎。一条废弃的输送带横在地上，锈得像干枯的骨头。
陈渊指着最靠里的那栋，“去那里。”
“那房子看着随时会倒。”
“倒了也比被人抓到强。”
他们贴着墙根靠近，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听动静。厂区外围传来广播声，依旧是通缉令，语气更严厉了：“发现嫌疑人踪迹，严禁窝藏，违者同罪。”
走到厂房门口，铁门只剩半扇，挂在歪斜的铰链上。陈渊先进去，用手电扫了一圈。
里面堆着报废的机械臂和断裂的传动轴，角落有个检修井盖，锈死了。地面潮湿，但没有积水，应该是多年前就停用了。
“就这儿。”他说。
老王跟着进来，靠墙坐下，“你说他们会不会搜到这里？”
“会。”陈渊开始拆外骨骼的侧板，“但他们得先找到入口。这片区地图早就没更新了，巡逻队不会优先来。”
他拿出绝缘胶带和废弃电缆接头，一根根检查主控线路。有两根线明显发热，是地下电网耦合的通道。
“帮我按住这里。”他对老王说。
老王伸手固定线路，手有点抖。
“别怕。”陈渊一边操作一边说，“你现在抖得越厉害，一会儿修的时候就越容易出错。”
“我不是怕。”老王咬牙，“我是冷，衣服全湿了。”
“等我弄完，找个干燥地方烤一下。”
陈渊把发热的线路剪断，用胶带缠上接口，再接入一段废弃电线做假负载，骗过系统的自检程序。最后拔掉主电源插头，外骨骼发出一声轻响，彻底断电。
他活动了下手脚，虽然没了助力，但至少不再被远程控制。
“成了？”老王问。
“暂时。”陈渊收好工具，“等他们发现信号消失，可能会加大搜索力度。”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等。”陈渊靠着墙坐下来，“等他们以为我们跑了，放松警戒，再行动。”
“就这么干等着？”
“不然呢？”陈渊看了他一眼，“你有更好主意？”
老王摇头，“我就觉得……憋屈。明明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倒像通缉犯一样躲着。”
“这就是规则。”陈渊说，“谁掌握资源，谁定规矩。我们打破它，就成了坏人。”
外面雨声变小了，风还在刮。远处又响起一阵引擎声，像是装甲车在街道上行驶。
老王忽然抬头，“你听到了吗？”
“什么？”
“脚步声。”老王压低声音，“就在外面。”
陈渊立刻起身，贴到门边。果然，有脚步踩在湿地上，由远及近，停在了厂房门口。
一个人影站在门外，没进来，也没开灯。
陈渊握紧了腰间的刀。
那人影站了几秒，转身走了。
“他没进来。”老王松了口气。
“可能只是路过。”陈渊没放松，“但也可能是试探。”
“试探？”
“故意走一圈，看有没有反应。如果有动静，说明里面有人。”
“那咱们刚才不动是对的。”
陈渊点头，“接下来更要安静。他们已经开始网格化排查，每一栋建筑都不会放过。”
“可我们总不能一直躲着。”
“不用一直。”陈渊看向窗外，“只要躲过今晚，明天凌晨他们交接班的时候，会有空档。”
“然后呢？”
“找一个完全断电的地方。”陈渊说，“我能把外骨骼修好，还能加点别的功能。”
“比如？”
“比如让下次他们想找我们，得拿眼睛一寸一寸看。”
老王扯了下嘴角，“你还真打算跟他们耗到底。”
“不是我想耗。”陈渊靠回墙上，“是他们不给退路。”
外面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两组，分别从左右包抄过来。手电光扫过墙面，停了几秒，又移开了。
陈渊闭上眼，调整呼吸。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只来一次。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会反复巡查，直到确认这里无人。
他必须等，等到最安静的那一刻。
老王蜷在角落，抱着膝盖，“你说……咱们要是被抓了会怎么样？”
“关起来，逼你交出图纸。”
“那你会怎么样？”
“我？”陈渊睁开眼，“我不在他们的名单上，我是‘非法入侵者’，处理方式简单多了。”
“你是说……”
“当场击毙也算合理执法。”
老王沉默了。
雨又开始下大了，打在铁皮屋顶上，像无数人在敲鼓。
陈渊盯着门口的光影变化，计算着时间。
还有两个小时，巡逻队会换班。那时候，守备最松。
他得在那之前恢复外骨骼功能，还得找到下一个藏身处。
他摸了摸胸口的干扰器，电池发烫，电量只剩一格。
“快不行了。”老王说。
“够了。”陈渊站起身，“等他们下一波巡查过去，我们就走。”
“去哪？”
“西边最深处。”陈渊指向窗外，“那片老厂房后面，有个地下维修站，十年前就废弃了。”
“你怎么知道？”
“地图上没标，但我看过施工图。”陈渊笑了笑，“偷图纸的时候，顺便记了点有用的。”
老王愣了下，“你还真细心。”
“活命的东西，不多看两眼怎么行。”
外面的手电光再次扫过，接着是脚步声，两人一组，慢慢走远。
陈渊看了眼干扰器，屏幕一闪，黑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老王。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