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飘出的风带着热气，陈渊的手还搭在把手上，没立刻推开。他侧耳听了听，里面除了低沉的电流声，没有别的动静。
老王蹲在他身后，喘了口气，“这门后面……以前是检修道吧？”
“像。”陈渊低声回，“有电，说明没彻底报废。”
他把外骨骼调到静音模式，关掉主光源，只留边缘热感扫描。眼前画面变成一片暗红，通道往前延伸约十米就拐了弯，结构还算完整。
“走右边。”老王伸手摸了下墙皮，“这种老管道，中间常埋传动轴，踩空了会卡住脚。”
陈渊点头，先探了一步进去。地面湿滑，布满油渍，他用探针戳了戳铁格栅，确认承重没问题才往前挪。老王跟在后面，手一直贴着墙面，时不时停下来感受震动。
“这墙里的电流不太稳。”他说，“跳得厉害。”
“可能是备用线路在切换负载。”陈渊看了眼机甲读数，“电压波动不大，暂时不会爆。”
两人一前一后贴着右侧行进，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实。通道越往里，空气越闷，呼吸都能带出一层水汽。
走到转弯处，陈渊忽然抬手示意停下。前方三米左右有个断裂的接线盒，裸露的电线垂下来，在潮湿的地面上滋啦冒火花。
“绕过去。”他说。
老王眯眼看了看，“那边缝隙太窄，我钻不过去。”
“那就清一下路。”陈渊从工具袋里拿出绝缘胶带和钳子，蹲下身把电线一根根剪断，再用胶带裹住断口。动作熟练，像是干过很多次。
“你还懂电工？”老王问。
“地球那会儿修车修多了。”陈渊拧紧最后一圈胶带，“高压低压都碰过。”
“难怪你这机甲老自己修。”
“不修就得等死。”
处理完电线，他们继续往前。通道逐渐变宽，头顶开始出现成排的粗管，表面烫手，蒸汽在里面流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快到主排气区了。”老王说，“这种布局，八成连着顶层排风口。”
“出口可能就在上面。”
话刚说完，前面突然喷出一股白雾，贴着地面横扫过来。陈渊一把拽住老王往后退，热气擦着小腿过去，靴子外层瞬间发黑。
“周期开始了。”他看眼计时器，“刚才那股是预警，正餐还在后头。”
他们等了不到一分钟，整段通道猛地一震，几处喷口同时开启，高温蒸汽像刀片一样来回切割空间。能见度直接归零，温度飙升。
陈渊靠在墙边，打开臂部传感器记录数据。三次喷发间隔分别是48秒、50秒、49秒。
“平均49秒一次，误差小。”他对老王说，“下次停的时候只有三秒缓冲，必须卡准。”
“我知道哪三秒。”老王抹了把脸上的汗，“老厂里修管道，我们都叫它‘喘气’。最后一股蒸汽泄完，阀门会漏点低压气，那是唯一能过的空档。”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被烫怕了。”老王咧嘴一笑，“年轻时候抢修，差点把半条腿留在里面。”
陈渊没笑，但眼神松了点。他盯着地面油渍的流向，等下一轮喷发结束，最后一缕白雾刚散，立刻低身冲出去。
老王紧跟其后。两人几乎是贴着地面前进，膝盖压着冷区边缘，避开那些还在滴水的高温段。
中途一根弹簧残件突然弹起，直奔老王面门。陈渊抬手一挡，肩甲被撞出一声闷响，系统提示动力轻微下降。
“谢了。”老王爬起来。
“别谢太早，还有两段。”
接下来的路更窄，有些地方得侧身挤。灰尘混着锈渣往下掉，踩在脚下打滑。陈渊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拉一把老王。
“你这身板，平时没少干活吧？”老王喘着问。
“天天拧螺丝。”
“那你比我强，我顶多搬搬零件。”
“搬零件也得有力气。”
两人说着，终于穿过最后一段高危区。前方出现一个三岔口，三条管道并列，外观几乎一模一样，都有微弱气流吹出。
“选哪个？”老王停下。
陈渊没急着回答。他掏出探针，依次敲击三根管壁。第一根声音闷，积垢严重；第二根共振明显，内部可能空腔大；第三根……他敲到一半停住了。
这根管子上的刻痕，又出现了。
三短两长。
而且边缘有新刮痕，像是最近有人走过，蹭到了金属。
“这条。”陈渊指向第三根。
“凭这个？”老王皱眉。
“不止。”陈渊指了指地面，“你看油渍走向，只有这条管口附近有新鲜痕迹，另外两条长期没动静。”
老王趴下去看了眼，“还真是。”
“再加上记号方向一致，应该是同一条逃生线。”
“那走呗。”
他们钻进第三条管道，空间比之前宽敞些，蒸汽喷发频率也降了。走了十几米，坡度开始往下，越走越热。
“不对劲。”老王突然说。
“怎么？”
“这温度……不像排风道该有的。”
“什么意思？”
“排风口应该往外散热，越近出口越凉才对。现在反而越来越烫，说明咱们可能不是往上走，是在往动力核心方向偏。”
陈渊停下，检查机甲温度感应。外壁已经接近六十度，持续下去会有过热风险。
“要不要换路？”
“没必要。”老王摇头，“既然有人一路留记号，肯定知道怎么避开危险区。咱们跟着走就行。”
“万一记号是陷阱呢？”
“谁会在这种地方设陷阱？又没人知道我们会来。”
“也许不是给我们设的。”
老王愣了下，“你是说……以前的人？”
“有可能。”陈渊往前走，“但也可能是后来者改了路线。不管怎样，先跟着标记走一段再说。”
两人继续前进。通道两侧开始出现老旧的仪表盘，玻璃碎了，指针歪斜。有些还在微微颤动，显示着早已失效的数据。
路过一个转角时，老王突然伸手按住陈渊肩膀。
“听。”
陈渊立刻停步。
远处传来一阵规律的撞击声，像是金属在敲击管道壁。
三短，两长。
和刻痕一样的节奏。
“有人？”老王压低声音。
“不知道。”陈渊盯着前方，“但能确定一件事——这信号是活的。”
“活的？”
“不是预录，也不是机械故障。是人为发出的。”
他们屏息往前挪了几步。声音来自右侧一根支管，位置较高，需要攀爬才能进入。
“上去看看？”老王问。
“不。”陈渊摇头，“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出口。不管是谁在敲，都不如我们先脱险重要。”
“万一那是帮我们的人呢？”
“真想帮我们，就不会只敲几下就停。”
老王没再说话。
他们绕开支管，继续沿着主通道前行。温度依旧在升，但蒸汽喷发越来越少，空气流动变得稳定。
二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一道弯道，尽头透出一丝光。
不是自然光，是人工照明的冷白色。
“出口。”老王声音有点抖。
“等等。”陈渊抬手拦住他，“先确认外面情况。”
他趴在地上，慢慢爬到弯道边缘，探头看了一眼。
外面是个圆形平台，架在半空中，几根粗管从下方延伸出来，连接着远处的排气塔。平台边缘站着两个守卫，背对着这边，正在抽烟聊天。
“有人守着。”他退回来说。
“就两个？”
“目前看到的就两个。但不排除暗哨。”
“那怎么办？硬冲？”
“不行。”陈渊摇头，“距离太远，没掩体。一露头就会被发现。”
“绕后面？”
“管道到这里就断了，没其他路。”
老王咬了咬牙，“总不能在这耗着。”
“不用耗。”陈渊看着那丝光线，“他们抽烟，说明警惕性不高。等他们换岗或者走开，我们就冲。”
“什么时候？”
“快了。”陈渊盯着机甲计时器，“每隔十七分钟会有一次巡检记录，上次是四分钟前，下次应该在十三分钟后。”
“你怎么知道？”
“墙上那个打卡器。”陈渊指了指平台角落的小盒子，“闪红灯一次，就是登记一次。节奏很稳。”
老王看了看，“还真是。”
两人靠在墙边休息，尽量减少动作，节省体力。陈渊检查了下机甲状态，左臂损伤没恶化，动力维持在百分之八十二。
“待会儿我先出去。”他说。
“凭什么？”
“我有外骨骼，抗打。你出去就是活靶子。”
“那你别死太快。”
“尽量。”
时间一点点过去。平台上的守卫抽完烟，把烟头一扔，开始踱步。
七分钟后，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站直，敬了个礼。
一辆巡逻车缓缓驶过平台另一侧，灯光扫过管道出口，停留了两秒，然后离开。
守卫重新放松下来。
又过了三分钟，其中一人掏出水壶喝了一口，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就是现在。
陈渊猛地起身，拉着老王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