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手还抓着陈渊的胳膊,指尖发抖。
竖井底下那阵急促的敲击声还在响,五下连着五下,像是催命的鼓点。
陈渊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老王往回拽了一步,顺手拧紧了密封门的手轮。门缝合上的瞬间,外面的风声被压了下去,通道里一下子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
“你干嘛?出口就在眼前!”老王压低声音,语气里全是不解。
“出去就是靶子。”陈渊贴着墙蹲下,从外骨骼侧面摸出一个巴掌大的设备,屏幕亮起,映出他半张脸。这是低光成像仪,能扫出热源和结构空隙。他对着上方夹层照了一下,画面立刻显示出一条横向的空腔,弯弯曲曲通向远处,和主仓库的蒸汽管道并行。
“这地方不是随便修的,是有人专门留的退路。”
老王咽了口唾沫:“谁留的?”
“不知道。但能肯定一点——现在不能往外冲。”陈渊收起设备,“巡逻机甲带的是热追踪弹,我们一露头,三秒内就会被锁死。”
老王不吭声了。
陈渊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通风口,伸手一推,上面一块铁板应声滑开。冷风灌下来,带着金属和机油的味道。他先爬上去,半个身子探进夹层,确认没有触发警报,才回头招手:“上来。”
老王咬牙跟着,动作笨拙但没拖后腿。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的空间里匍匐前进。头顶时不时传来蒸汽喷射的嘶鸣,每隔几十秒就来一次,喷口藏在管壁暗槽里,高温气流冲出来时,人要是正好经过,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玩意儿有规律吗?”老王趴在他后面,声音闷闷的。
“有。”陈渊从工具袋里掏出一片薄薄的感应贴,贴在前方管壁上,“老系统都这样,定时清污,不会随机。”
贴片闪烁几下,屏幕上跳出数据:间隔47秒,持续8秒。
“等它喷完,咱们再动。”
两人趴着不动,等第一波蒸汽过去。空气里弥漫着湿热,衣服贴在背上,黏糊糊的。
等了三轮,陈渊开始算时间。每次蒸汽停歇,他就往前挪一段,动作轻得像猫。老王紧跟其后,手脚并用,膝盖蹭在铁皮上火辣辣地疼,但他没喊一声。
爬了大概二十米,通道出现分叉。左边继续平直延伸,右边往下斜,入口处有个锈迹斑斑的牌子,写着“废弃检修线”。
“走哪边?”老王问。
陈渊盯着那块牌子看了两秒。
“右边。”
“为啥?看着更破。”
“正因为破,才没人管。”陈渊伸手敲了敲右边的管壁,声音沉闷,“没共振,说明没接监控线路。左边的每隔十米就有信号节点,踩进去等于自投罗网。”
老王点点头,没再问。
两人钻进右侧支道,空间更低,几乎要贴地爬行。灰尘积得很厚,每动一下都扬起一片灰雾。陈渊放慢速度,耳朵贴着地面听动静。
身后那阵敲击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金属摩擦的刮擦声,由远及近,节奏越来越快。
有人在爬竖井。
而且不是一个人。
“他们追上来了。”老王声音发紧。
陈渊没答话,迅速拆下外骨骼右腿的一节散热导管,反手插进支道入口的缝隙里,又从口袋里掏出润滑剂,抹在导管和管壁接触的地方。
“你搞什么?”
“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往前跑。”
说完,他轻轻晃动导管,润滑后的金属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有人在快速爬行。他又用探针在导管上敲了几下,模拟脚步震动。
做完这些,他一把拉住老王,往支道深处爬。
二十米后,通道拐了个急弯。陈渊停下,从背后抽出一根软铁丝,塞进身后一段松动的铁皮接缝里,用力一绞。
“咔”的一声,铁皮彻底变形,卡死了后面的通路。声音传不出去了。
两人趴在地上,屏住呼吸。
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有对讲机的电流杂音。
“……刚才有动静,往主夹层去了。”
“封锁出口,别让他们溜到外墙。”
“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朝着主通道方向。
陈渊这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额头全是汗。
“你真神了。”老王咧嘴笑了下,“就这么几下,就把他们骗过去了?”
“不是骗。”陈渊擦了擦脸,“是利用他们的习惯。守卫查漏都是顺着主路走,遇到岔道优先排查有信号的。这种废弃线路,他们懒得进。”
“那你刚才敲的那几下,是不是也在模仿什么?”
陈渊顿了顿。
“之前在竖井听到的敲击,三短两长,是通行信号。现在这个废弃线路的震动频率,和那个不一样。但我试了下,用同样的节奏敲,没反应。”
“意思是……只有一部分通道认那个密码?”
“应该是。”
老王沉默了一会儿:“你说,这地方是谁设计的?总不可能是随便修的吧?”
“不清楚。”陈渊低声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套系统不是资源管理局建的。他们的风格是高压管控,不会留这么多活路。”
“那是谁?”
“也许……是以前的人。”
“以前的?”
“在这座城还没被垄断之前。”
老王没再问。
两人休息了不到五分钟,陈渊重新起身:“走,别停太久。”
支道越来越窄,最后几乎只能侧身通过。空气变得闷浊,呼吸都有些费力。
又爬了十几米,前方出现微弱的光。
不是灯光,是蒸汽管道泄漏时产生的白雾,在某种光源下泛着淡青色。
“前面该接上主管网了。”陈渊放慢动作,“小心点,那边温度高,而且可能有自动巡检装置。”
老王点头,跟在他身后。
通道尽头是一块活动挡板,陈渊轻轻推开一条缝,外面是个半封闭的管道交汇区,粗细不一的金属管交错排列,有些在轻微震动,有些则结着厚厚的水垢。
蒸汽时不时从接口处喷出,形成短暂的白雾屏障。
“能过去吗?”老王小声问。
“能,但得挑路线。”陈渊盯着那些管道的走向,“看到中间那根深灰色的了吗?它连接的是冷却塔,温度最低,而且没有监控标记。”
“咱从那儿穿?”
“对。”
陈渊正准备推开通风口,忽然停住。
他看见对面一根管道的外壁上,刻着一道浅痕。
不是划痕,是人为刻上去的符号。
三个短杠,两个长杠。
和他在竖井里敲过的信号,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