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还在往下掉。
陈渊的手已经摸到了工具架边缘，指尖碰到了那根带磁力钳的检修杆。他没抬头看通风口，也没出声，只是用左手轻轻拍了两下大腿，这是他和老王之前约定的暗号——别动，等我信号。
老王贴着墙蹲着，背脊绷得笔直。他没敢咳嗽，也没再说话，但眼睛一直盯着陈渊的动作。刚才那一阵震动来得太突然，而且持续时间比正常巡检要长。他知道，上面有人，或者有东西正在靠近。
金属摩擦声又响了一下，这次更清晰。
“准备。”陈渊低声道。
话音刚落，头顶的格栅猛地一震，螺丝崩开两颗，哐当一声歪向一边。一道黑影从管道口探出半身，穿着灰绿色制服，肩甲上印着资源管理局的铜徽。是守卫。
那人一手抓住通风框，正要跳下来。
陈渊抬手就是一甩，检修杆带着磁力头直奔对方手腕。那守卫反应不慢，立刻缩手，但杆子还是擦过他的外骨骼关节，发出刺耳的刮响。他被迫单手落地，踉跄一步才站稳。
后面两个守卫也跟着跳了下来，动作干脆利落。三人落地后迅速散开，一人堵门，一人封住保险柜方向，最后一个举着高压电击棍指向陈渊。
“双手抱头！原地蹲下！”领队模样的守卫吼了一声，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撞出回音。
陈渊慢慢举起手，目光扫过三人装备。他们的机械外骨骼是老型号，动力靠蒸汽阀驱动，转身时会有零点几秒的延迟。电击棍有效距离三米，气体枪需要三秒预热才能发射。这些细节他一眼就记住了。
“我们是b区维修组的。”他说，“接到系统报修单才进来的。”
“报修单？”守卫冷笑，“一级管控区的报修走的是加密通道，你拿什么证明？”
“墙上日志本。”陈渊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偏了半步，脚后跟轻轻碰了下保险柜门，发出“咔”一声轻响。
那名守卫果然被声音吸引，转头看了一眼。
就在这一瞬，老王猛地咳了两声，声音大得不像真的。另一个守卫皱眉看向他，手里的气体枪稍微放低了一点。
机会来了。
陈渊左手缓缓滑向腰侧，那里有个隐藏开关，连着他机甲的动力核心备用接口。只要按下，能在三秒内重启局部系统，产生一次小规模电磁扰动。问题是，一旦触发，可能会让整个房间断电，包括监控和门锁——也可能引来更多人。
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动手，对面的守卫头目已经拿起对讲器。
“发现两名可疑人员，携带未登记电子设备，疑似窃取机密资料。”他语速平稳，“请求增援，主力五分钟后抵达。”
五分钟后。
陈渊心里一沉。这个时间足够调来一整队武装守卫，还能封锁所有出口。到时候别说逃，连谈判的余地都没有。
“你们搞错了。”他语气依旧平静，“我是第七区紧急检修员，编号临时没录系统。这位是我协修工，负责管线引导。”
“那你报个编号试试？”守卫头目盯着他，“随便编一个，我现在就打调度中心核实。”
陈渊没答。这种时候瞎编只会露馅。
空气一下子僵住了。
守卫三人继续保持警戒姿势，武器瞄准点始终没离开他们胸口。灯光昏黄，蒸汽从墙角管道缝隙里渗出来，在地上铺了一层薄雾。地砖湿滑，踩上去容易打滑。
老王忽然开口：“你们天天巡逻，就没发现这屋子里味道不对？”
守卫愣了下：“什么味道？”
“机油混着铁锈。”老王吸了口气，“还有点酸味，像是冷却液泄漏。这地方要是真安全，为啥最近三个月报了七次故障？”
那名守卫低头看了看地面，眉头微皱。
陈渊立刻接上：“b2-07柜昨天断流三次，系统记录清清楚楚。我们是来处理隐患的，结果你们倒先把我们当犯人抓？”
守卫头目沉默了几秒，回头看了眼手下。
“查一下调度日志。”他对旁边的人说。
那人掏出平板操作了几下，摇头：“没有相关报修记录。”
“那就对了。”守卫头目重新盯住陈渊，“你们根本不是维修组。”
陈渊叹了口气：“你们系统三天没更新数据了吧？上次压力阀校准失败之后，后台就经常丢包。这事你们上面没人管，可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这话一出，三名守卫的表情都有些变化。
尤其是那个查平板的，手指停在屏幕上，似乎想起了什么。
“……确实有过几次数据不同步。”他低声说。
“所以现在呢？”陈渊看着他们，“你们是要等真炸了才肯信，还是趁现在把隐患排除？”
守卫头目没说话，但握电击棍的手松了一点。
气氛稍稍缓了一下。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支援到了。”一名守卫低声提醒。
陈渊眼神一紧。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来了。
他悄悄把手移回腰间，拇指已经搭上了那个隐藏开关。只要再往前推一点，就能启动干扰程序。但这样一来，等于直接宣战。他必须确保老王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用眼角余光瞥了老王一眼。
老王正低着头，右手慢慢往腰后摸去。那里有一块松动的铁皮碎片，是他刚才进来时顺手掰下来的。虽然不起眼，但足够划破防护服，甚至伤人。
两人谁都没说话，但默契已经在心里达成。
门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守卫头目再次拿起对讲器：“目标仍在控制中，等待交接。”
陈渊深吸一口气，准备动手。
可就在他拇指即将按下开关的瞬间，头顶通风口又传来一声异响。
不是震动。
是一滴水落下来的声音。
啪。
一滴液体砸在陈渊肩膀上，顺着机甲外壳滑下去，在地上留下一道湿痕。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地方根本没有水管经过，哪来的水？
守卫下意识抬头。
只见通风井深处，又有几滴液体滴落，速度很慢，但每一滴都精准地落在保险柜上方。
颜色有点发暗。
像是……油？
陈渊瞳孔一缩。
这不是冷却液。
这是润滑剂。高浓度的那种。
只有长期运行的大型齿轮才会用这种油，而且必须定时补充。而这种油，一般只出现在主控室或动力舱。
可这里是仓库。
为什么通风管道里会滴这种油？
除非——有人从别的区域爬过来，身上沾了油，中途停留过。
也就是说，除了他们和守卫，还有第三个人刚刚经过这里。
而且那个人，可能刚从地下三层上来。
陈渊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个视频里的工程师说的话：“真正的开启密钥，藏在三个不同地点。”
第二个线索在废料场，第三个在排水管尽头。
可如果有人已经拿到了其中一个呢？
他猛地看向老王。
老王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全是震惊。
门外的脚步声还在继续。
守卫头目已经走到门前，准备开门迎接支援队伍。
陈渊知道，他只剩最后几秒钟。
他左手猛地一压，开关到底。
机甲腰部发出轻微嗡鸣，一圈微弱的电流波扩散开来。
灯光闪了一下。
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出现短暂卡顿。
守卫的外骨骼僵了半秒。
就是现在。
“滚！”陈渊低吼。
老王立刻扑向右侧，手里那块铁皮直冲最近的守卫面罩划去。
陈渊则顺势弯腰，抄起地上的检修杆，反手砸向另一人的膝盖关节。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电击棍脱手弹开。
第三名守卫刚要举枪，陈渊飞起一脚踢中他手腕，气体枪朝天花板射出一团白雾。
整个房间顿时被烟雾笼罩。
守卫头目怒吼：“别让他们跑了！”
可他已经看不到人影。
陈渊拉着老王冲向工具架后方，那里有条废弃的检修通道，原本是用来清理管道积垢的。入口很小，成年人得趴着才能钻进去。
“快！”他一把掀开盖板。
老王刚要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刚才被踢倒的守卫正挣扎着爬起来，手里多了一枚信号弹。
他拉开拉环，抬手就要往空中打。
一旦信号弹升空，整个厂区都会进入红色警戒。
陈渊想也不想，抓起脚边一块废铁甩了过去。
铁块砸中守卫肩膀，信号弹脱手飞出，掉进了旁边的积水坑里，滋啦一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