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把金属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手指在背面的细缝上划了又划。视频里的脸确实是自己，可他一点记忆都没有。服务器残骸还在冒烟，空气中飘着烧焦的电线味。
林悦走过来，站到他旁边，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你还好吗？”她问。
陈渊把存储卡拔出来，塞进战术服内袋，站起身。“先救人。”
他声音有点哑，但很稳。林悦点头，转身就朝外走，一边走一边喊人：“医疗组集合！伤员集中到东区帐篷！机械组跟我来，先把净水系统抢修起来！”
营地乱成一团。爆炸后的废墟冒着黑烟，几处管道还在漏气，地上散落着零件和血迹。有人坐在角落发抖，有人抱着昏迷的同伴大喊名字。陈渊深吸一口气，走向机甲停放区。
右臂液压管还在滴油，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蹲下来，拆开护板，用扳手拧松接头，排空残余液压液。手有点抖，但他没停。从报废的机甲残骸里翻出一段备用管路，比对尺寸，剪裁，焊接。动作不快，但一步没落下。
“陈哥！”小李跑过来，“电源模块烧了两块，备用的不够。”
“拆三号机甲的动力组，分压输出。”陈渊头也不抬，“能撑六小时就够。”
“可是那台是你……”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陈渊拧紧最后一颗螺丝，“人活着，机甲才能修。”
小李愣了一下，转身就跑。
林悦带着两个队员搬来一台便携净水装置，外壳变形了，但核心还能用。他们一起撬开盖子，清理滤芯，接通临时电源。机器嗡了一声，开始运转。第一滴清水流出来时，旁边一个满身是灰的孩子直接扑上去喝。
“慢点！”林悦赶紧扶住他，“还有更多。”
那边医疗组传来喊声：“老张失血太多！血压掉得厉害！”
陈渊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帐篷里躺着七八个伤员，有个队员正用止血带扎住大腿，脸色发白。
“他体内有植入体残片。”医疗兵说，“刚才抽搐一次，叫着‘别换我’。”
周围几个人都听见了，气氛一下子紧了。
陈渊走到床边，拿起扫描仪扫了下伤员颈部。“找到了，在颈动脉旁边。不大，但位置危险。”
“谁敢动？”有人小声说，“万一是陷阱呢？”
陈渊抬头，看着围在旁边的人。“控制系统已经炸了。那个首领死了，信号源断了。你们现在体内的东西，只是废铁。”
没人说话。
“我不逼你们。”陈渊放下扫描仪，“想留着也行。但从今天起，谁愿意查，谁愿意拆，我们免费服务。过程公开，谁都能看。”
他转身拿来工具包，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另一个自愿的队员做清除手术。刀口很小，取出一块指甲盖大的金属片，扔进托盘里叮当响。
“看清楚了？”陈渊举起镊子，“这就是全部。没有病毒，没有遥控，只有锈了的破铜烂铁。”
帐篷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说：“我也要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林悦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松了点。
天快黑时，营地亮起了几盏灯。发电机修好了，净水系统正常运行，伤员都被安置妥当。陈渊坐在一块钢板上，右臂缠着绷带，手里拿着一块能量棒，掰了一半递给林悦。
“吃点东西。”
林悦接过，咬了一口。“你知道吗，刚才有两个拾荒团的人来了又走，说不想见‘新老大’。”
陈渊嚼着干粮，没笑。“怪不了他们。打赢一场仗，不代表就能让人信你。”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挨家挨户磕头请人开会吧。”
“不用。”陈渊站起来，走到营地中央那块废弃的电子屏前，“我们搞个公告板。”
他接上电源，调出界面，输入当前物资清单：净水模块x3，能源电池x12，药品库存分类，修复进度表，明日工作安排。
然后在最上面写了一行字：
【所有决策，由联席会议表决。谁都可以来听，谁都可以反对。】
林悦凑过来看。“这就行了？”
“不一定。”陈渊说，“但至少让他们知道，我们不藏东西。”
第二天一早，林悦带着两箱药品和一个净水模块出发。陈渊没去。
“你真让我去送礼？”她站在车边，“还附言‘我们不要统治，只要不再有人饿死’？这话太肉麻了。”
“你觉得肉麻，敌人听了才信。”陈渊靠在墙边，“你代表的是活人，不是英雄。”
林悦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上了车。
中午前，第一个拾荒团派来了联络员。下午，又来了两个小队的代表。他们在公告板前站了很久，有人拍照，有人记笔记。
陈渊在营地高处看着。风吹得有点冷，他裹了裹外套。
“他们来了。”林悦走回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六个团体，明天上午九点，开会。”
“地点？”
“就在这儿。他们说，要亲眼看着你怎么分第一桶水。”
陈渊点点头。“行。准备六套饮水设备，每组一份配额清单。谁不满意，当场提。”
林悦看着他。“你累成这样，还想着明天吵架？”
“不是吵架。”陈渊低头看了看右臂，“是让大家明白，规则不是打出来的，是活出来的。”
夜深了，营地终于安静下来。几处灯火亮着，有人在巡逻，有人在修墙。陈渊站在高处，望着这片废墟。
远处的地平线泛着微光，像是天要亮了。
林悦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饮。“明天会有更多人来。”
陈渊接过，吹了口气。“我们要让他们看到，希望不是口号。”
杯子边缘有一道裂痕，热气从缝隙里钻出来，打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