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西的槐里县刚过惊蛰,田垄上还留着残雪融后的湿痕,却已有农人扛着木犁往新开的荒田赶——有的田块插着“秦”字木牌,是官府督垦的公田;有的围着荆条篱,是农户新开的私田。赵承骑着青骊马走在田埂上,马背上驮着两卷竹简:一卷是磨损的《商君法》残篇,竹片边缘被手指摩挲得泛白,上面有他父亲赵朔批注的“垦荒令实施三年,秦地多增田百顷”;另一卷是空白的“垦荒查记”,准备记录槐里县的新法实效。他腰间挂着铜制的“秦吏符”,是商鞅亲授的“查田符”,符上刻着“使赵承巡槐里、美阳诸县,核垦荒、验户籍”的篆字,这是他入秦的第三年,也是他着手整理《商君法》实施记录的开端。 ## 一、主线:赵承槐里查垦荒,旧族隐田藏矛盾 槐里县的县寺是座夯土筑的院落,院角堆着刚运来的户籍木牍,每块木牍刻着农户的“名、爵、田、税”,用红绳串成排。县丞杜挚(旧贵族旁支)见赵承来,忙迎上前行礼,却把户籍牍往案下藏了藏:“赵客卿远道而来,先喝碗粟米羹暖暖身子,垦荒的事不急。”赵承却盯着案下的木牍,指尖轻叩《商君法》残篇上的“垦荒令”:“商君令‘凡新开荒田,三年不征租,匿田者罚为隶臣’,杜县丞何必藏着户籍?” 说着便伸手取过木牍,展开一看——上面记录的“垦荒数”只有“五十顷”,可他沿途看到的荒田少说也有百顷。“杜县丞,”赵承指着木牍上的“公田”二字,“这‘公田’旁的荒田,为何没登记?”杜挚眼神闪烁,扯着腰间的韦带辩解:“那些是‘弃田’,土薄石多,算不得垦荒田。”赵承却没信,当即让人备车,“我要去实地查看,土薄石多与否,看苗就知。” 随行车上载着“垦荒测亩仪”——这是秦国工匠按《考工记》做的竹制工具,尺身刻着“一步六尺、一亩二百四十步”的刻度,尾端绑着铁制探土锥,能测土壤肥力。到了公田旁的荒田,赵承让小吏用探土锥扎进地里,拔出时锥尖沾着黑土:“这土能种粟,怎会是弃田?”又让小吏用测亩仪量田,量完后皱眉:“这片田就有二十顷,杜县丞的户籍牍上,却连半顷都没记。” 杜挚脸色发白,终于吐露实情:“这些是旧族赵氏(与赵承不同宗)的私田,他们说‘垦荒令是庶民法,不该管贵族’,逼着我隐瞒……”赵承没急着追责,而是把测亩仪的读数、探土锥的土样记在“垦荒查记”上,还让小吏画下田块图,标注“公田、私田、隐田”的位置。“商君说‘法不阿贵’,”他指着《商君法》残篇上的朱字,“我会把这些记进实施记录,让咸阳知道槐里的新法,还没真的‘不阿贵’。” 傍晚回县寺时,赵承在竹简边缘补了段批注:“槐里县惊蛰查垦,见旧族隐田二十顷,县丞畏势不敢报。秦之新法,难在官吏行法,更在贵族服法。”写完把竹简卷好,却见窗外有黑影闪过——是旧族派来的人,想偷他的查记竹简,被他随身的秦兵拦下。赵承摸着竹简上的刻痕,忽然明白父亲批注里的“变法难,不在法,在人”,这便是他要整理《商君法》实施记录的缘由:不是为了颂法,而是为了记清“法行中的苦”。 ## 二、支线·农人孟姬:魏地贷种遇苛政,尽地力之教显虚形 同一时刻,魏国都城安邑东南的曲沃县,孟姬正攥着“贷种券”往县府赶。券上用墨写着“孟姬,隶臣之后,授粟种二石,秋熟还二石五斗”,是按李悝“尽地力之教”的规定——官府在春耕时贷种给农户,秋收时加收二成利息。她怀里揣着块粗布,是昨晚连夜织的,准备若贷种不顺,就拿布换些粟种,可县府的小吏却先给了她“下马威”。 县府的贷种处摆着三排陶瓮,分别装着“上粟”“中粟”“下粟”,瓮上贴着木牌。小吏郑五斜靠在案上,把玩着腰间的铜刀:“孟姬,你家是‘隶臣之后’,按规矩贷种得用‘下粟’,还得再加一成利息——不然,这券就作废。”孟姬赶紧把布递过去:“郑吏,俺家就靠这二石种过活,下粟出芽率低,再加息俺秋熟还不上啊!” 郑五却把布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李大夫的‘尽地力之教’是给良民的,你家祖上是隶臣,能贷种就不错了!”说着便从“下粟”瓮里舀种,陶勺里混着不少碎石和瘪粒。孟姬蹲在地上捡布,眼泪滴在湿土上——去年她丈夫去修鸿沟运河,至今没归,家里就她和六岁的儿子阿大,要是用下粟种,秋收怕是连口粮都不够。 这时,邻村的老农张伯也来贷种,他是“士伍”爵位,能贷“中粟”。张伯见孟姬被刁难,便凑过来劝:“郑吏,孟姬家的田去年收了三石粟,都按规矩缴了税,怎就不能贷中粟?”郑五却瞪了他一眼:“你再多嘴,连你的中粟都换成下粟!”张伯只好闭嘴,偷偷给孟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接下种,后续再想办法。 孟姬抱着装下粟的麻袋往家走,路过曲沃县的“尽地力之教”石碑,上面刻着李悝的话:“使农益劝,耕益勤,虽遇饥馑,民不困乏。”她伸手摸了摸石碑上的字,指尖能触到刻痕的深浅,却觉得这话比田垄的冰还冷——官府的贷种本是救急,到了小吏手里,却成了苛剥的由头。回到家,阿大正拿着小木犁在院子里刨土,见她回来便喊:“娘,种能种出粟吗?”孟姬把瘪粒挑出来,攥着饱满些的种粒说:“能,娘一定让它长出粟。”她没说的是,夜里得去河边的荒田再捡些别人漏种的粟粒,才能凑够播种的量。 ## 三、支线·淳于越:咸阳辩法遇排挤,儒法之争露锋芒 咸阳的客舍里,烛火将竹简的影子投在夯土墙上,淳于越正对着《论语》抄本批注“礼之用,和为贵”,案上还摆着块刻着“稷下客”的木牌——这是他从齐国稷下学宫来秦的凭证。门帘被掀开,走进来三个穿黑色客卿服的人,为首的是法家弟子卫鞅(与商鞅同族,非商鞅本人),手里拿着一卷《法经》。 “淳于先生从稷下而来,想必对‘治世’有高见?”卫鞅把《法经》放在案上,竹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吾以为,治秦当用‘法’,定民分、明赏罚,方能强兵富国;儒家的‘礼治’,不过是迂腐的旧俗,不适合乱世。”淳于越放下笔,指尖拂过《论语》上的“为政以德”:“卫客卿此言差矣。礼者,天地之序也;法者,治世之具也。若只重法而轻礼,民虽畏罚,却无廉耻,终会生乱。” 旁边的法家弟子赵良立刻反驳:“商君在秦变法,废井田、奖耕战,不过十年,秦便从弱国变为强邦!若用儒家的礼,旧贵族仍掌大权,垦荒何能推行?户籍何能清查?”淳于越却摇了摇头,取出从稷下带来的“游学记”竹简,上面记录着他与孟子的对话:“吾在稷下时,孟轲先生言‘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商君之法虽好,但若行法者皆如槐里县丞那般畏贵,法又有何用?” 卫鞅被问得语塞,便岔开话题:“淳于先生既推崇礼治,为何还要来秦?秦行新法,不用儒士。”淳于越拿起案上的“垦荒令”抄本:“吾来秦,是为观新法之实——若法能利民,吾愿为新法补礼;若法只利官,吾当为万民言。”这话却惹恼了赵良,他一把夺过“游学记”,扔在烛火旁:“腐儒敢谤新法!再敢多言,便送你去见廷尉!” 淳于越赶紧抢回竹简,竹片已被火燎了个黑边。客舍外传来巡夜亭长的梆子声,卫鞅带着人摔门而去,留下一句“稷下儒士,不足与谈法”。淳于越看着被燎黑的竹简,在“儒法辩”的记录旁补了句:“秦地重法轻礼,客卿多排儒,然新法之行,亦有弊,当记之。”他不知道,这番辩论被窗外的赵承听了去——赵承刚从槐里县回咸阳,本想找淳于越请教稷下学宫对变法的看法,却见此情景,默默转身离开,心里更坚定了要把“新法利弊”都记进《商君法》实施记录的念头。 ## 四、夜记新法辨得失,青史初录战国痕 赵承回到客舍时,窗外已泛起鱼肚白。他把槐里县的垦荒查记、孟姬贷种的听闻(从魏国来的商人口中得知)、淳于越的儒法辩论,都记在“新法实施录”上,竹片上的朱字写了又改,改了又写: “槐里县旧族隐垦荒田二十顷,县丞杜挚畏势不举,此新法之弊一也——法虽严,行法者畏贵,则法不行;魏地孟姬,隶臣之后,贷种遇苛吏,下粟加息,此新法之弊二也——政虽善,基层苛剥,则政失信;咸阳儒法辩,卫鞅排淳于越,此新法之弊三也——术虽强,拒异见,则术难全。” 他又翻出《商君法》残篇,在“垦荒令”旁加了段批注:“垦荒之要,在官不欺民、贵不压贱,若只重垦田之数,不重农人之力,纵增田千顷,亦难久持。”写完,他把竹简卷好,放在胸口,能听见窗外农人的木犁划过湿土的“吱呀”声——那是秦地的农人在赶春耕,也是新法在战国大地上扎根的声音,有茁壮,也有伤痕。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竹简上,赵承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赵氏传古籍,不是为了颂圣,是为了记真。”他知道,这卷“新法实施录”,或许不会被秦国官府认可,却能让后世知道,战国的变法不是只有“强兵富国”的光鲜,还有无数像孟姬这样的农人、淳于越这样的儒士,在新法的浪潮里挣扎与坚守。 槐里县的荒田上,农人已把木犁插进土里,犁痕像一道道墨线,在湿土上画出秦地的新模样;曲沃县的孟姬正带着阿大捡粟粒,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咸阳的客舍里,淳于越正修补被燎黑的竹简,烛火还在燃烧——这些画面,都被赵承记进了竹简,成了战国烽烟里,最真实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