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大皇宫。昔日金碧辉煌的佛国圣地,如今被一种更具侵略性的光芒所笼罩。巨大的璃资本黑王冠LoGo投影取代了镏金尖顶,传统的琉璃瓦和壁画被全息广告牌覆盖,循环播放着债务重组计划和“脊椎福音”巡展的预告片。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香火和檀香,而是臭氧、狂热信徒的汗味以及一种冰冷的、类似金属电解液的甜腥气。
巡展的中心舞台,就搭在玉佛寺前的广场上。没有佛像,没有高僧。只有一座用防弹玻璃和冷轧合金构建的、如同高科技神龛般的展示柜。
柜内,幽蓝色的冷光聚焦于核心展品——白薇薇的钛合金脊椎。
它被精心地悬挂在磁性支架上,缓缓地、无声地旋转着。银灰色的金属椎骨反射着冰冷的光泽,每一处连接点、每一道手术疤痕、甚至那些曾经抽取髓液的孔洞,都被刻意暴露并打上光晕,仿佛神圣的圣痕。脊椎的神经束残端被接上了细小的光纤,随着旋转,散发出流转的、如同极光般变幻的幽蓝色光芒,显得既神圣又诡异。脊椎下方,还有一个透明的容器,里面盛放着少量不断冒泡的、闪烁着微光的液体——那是从脊椎中最后一次提取的、混合了辐射尘和神经递质的“圣髓液”。
成千上万的信徒匍匐在广场冰冷的石板上,眼中闪烁着疯狂的虔诚。他们不再是往日那些绝望的债务人,而是被一种扭曲的救赎希望所煽动。他们跟着高音喇叭里传来的、经过混音处理的、白薇薇生前痛苦的嘶吼(被包装成“福音圣音”),齐声诵念着新版祷文:
“以璃之名,以脊为证,债刻于身,方得解脱…”
“请圣脊赐福!洗我罪孽!显我债踪!”
祷告声一浪高过一浪。
“福音时刻!” 身穿银白色仿神职袍服的“璃资本福音使”高声宣布,声音通过扩音器震耳欲聋。
人群骚动起来。被选中的“幸运”信徒们,激动得浑身颤抖,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排队走向广场侧面的“注射站”。那是一个个如同科幻电影里的医疗舱,穿着白袍的“技术神父”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第一个信徒是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他眼中含着激动的泪水,跪在注射舱前,虔诚地低下头,露出后颈和一大段脊柱。技术神父用冰冷的消毒棉擦拭他的皮肤,然后拿起一个造型奇特、如同大型钉枪般的注射器。注射器的顶端不是针头,而是一个多孔的、闪烁着微光的金属压板。
“放松,兄弟。圣髓液将指引债务显形。” 技术神父的声音毫无波澜。
砰!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钉枪的声音!
金属压板狠狠压在信徒的脊椎皮肤上,内部的微型探针瞬间刺入多个脊椎关键穴位!一股冰凉的、带着细微刺痛的液体被高压注入!
“呃!” 信徒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注射完成。技术神父拔出注射器。
几秒钟后,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以注射点为中心,信徒的脊柱皮肤下,突然亮起一道道幽蓝色的光芒!光芒迅速沿着脊柱神经束的走向蔓延,形成一条由无数细小发光代码组成的、宽约两指的清晰光带!光带穿透皮肤和肌肉,清晰可见,甚至能隐约看到光芒在微微脉动,如同有生命的电路!
光带之上,开始浮现出清晰的数字和文字!是这个信徒的姓名、身份证号,以及——他欠璃资本的总债务额:
【山猜·汶雅 总债务:¥15,840,000】
光芒是幽蓝色的,字体却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白色,在皮肤下清晰无比,仿佛与生俱来的胎记,又像是被烙铁印上去的电子纹身。
“显灵了!圣脊显灵了!” 名叫山猜的信徒激动得痛哭流涕,不顾背后的刺痛,转身向展示柜中的脊椎不断磕头,“我的债显形了!我有救了!”
其他信徒更加疯狂地涌向注射站。
这一幕,在亚洲各个主要城市同步上演。首尔光化门、香港维多利亚港、新加坡滨海湾……白薇薇的脊椎巡展到哪里,哪里就涌现出大批自愿将债务刻在身体上的信徒。夜晚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背后散发着幽蓝光芒、行走如同人形广告牌的身影。光带的亮度似乎与债务金额成正比,欠债越多,光带越亮,在夜间越发醒目,无法隐藏。
新加坡,滨海湾金沙酒店附近着名的夜市。往日这里充斥着美食的香气和游客的喧闹,如今却变得诡异莫名。许多摊主和游客的后颈都亮着幽蓝的光带,债务信息在潮湿的夜空中浮动。霓虹灯招牌的光芒,似乎都被这无处不在的人体债码光带所压制。
人群中,一个穿着昂贵丝绸衬衫、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格外显眼。他是当地着名的富商李哲秀。他背后的光带异常明亮,几乎刺眼,但上面的债务信息却模糊不清,不断闪烁,似乎还未完全稳定,或者说,他的债务情况极其复杂。
他脸色尴尬而惶恐,试图用一件薄外套遮住后颈,但那强烈的幽蓝光芒轻易穿透了布料,让他成了一个显眼的靶子。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着他那异常明亮的光带所代表的惊人债务。
璃资本总部,顶层病房。
姜璃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更多的维生设备和监控仪器。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胸前的钚金起搏器光芒黯淡得几乎熄灭,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灰败。但她的眼睛,却透过悬浮的操作界面,冷冷地注视着新加坡夜市传来的实时监控画面,目光定格在那个试图遮掩光带的李哲秀身上。
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握住一个小小的遥控器。那遥控器造型古朴,却连接着全球“脊椎福音”系统的后台。
“李…哲秀…” 她嘶哑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如同漏气的风箱,“新加坡…港口…走私…假账…”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带着辐射尘的黑色粘稠物质。助手连忙上前,却被她用尽力气推开。
她的手指,终于按下了遥控器上一个猩红色的按钮。
新加坡夜市。
李哲秀正狼狈地想钻进自己的豪华轿车。
突然!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挺直了身体!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棍捅进了他的脊髓!
他后颈那原本就明亮的光带,瞬间爆发出太阳般刺目的幽蓝色光芒!光芒之强,瞬间照亮了整个夜市街区!将所有人的脸、所有的摊位、甚至远处的摩天轮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蓝色!
光带上原本模糊闪烁的信息瞬间变得清晰、凝固、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下:
【李哲秀 及关联空壳公司 总债务:¥410,000,000】
【抵押物:新加坡港3号码头使用权(已违约)】
【状态:强制清算执行中】
巨大的债务数额,加上“强制清算”的字样,如同最终的审判书,赤裸裸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光芒不仅刺眼,更带着强烈的灼热感!李哲秀背后的皮肤瞬间被烤得通红、起泡、发出焦糊味!他痛苦地嘶嚎着,像一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肥硕昆虫,疯狂地扭动身体,却无法摆脱那源自脊椎深处的、由内而外的灼烧和剧痛!
整条街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的“神迹”惊呆了,惊恐地看着那团人形蓝光在痛苦中哀嚎。
光芒持续了十几秒,才缓缓减弱到之前的水平,但“¥410,000,000”和“强制清算”的字样,却清晰地留在了他的背上,如同永恒的诅咒。
李哲秀瘫倒在地,浑身抽搐,背后一片血肉模糊,散发着焦臭。
姜璃在病房的监控屏幕上看着这一幕,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引发了一阵更剧烈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咳嗽。
遥控器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
夜市的喧嚣没有恢复,只剩下李哲秀痛苦的呻吟和无数信徒更加狂热的祷告声。街道上,那些背负着光带的人们,背后的幽蓝光芒似乎更加醒目了,如同无数行走的、冰冷的墓碑,记录着这个时代所有的债务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