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臻！”
萧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伸手想要抓住那片虚无的衣角，却只捞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她走了。
彻底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萧吟缓缓地，缓缓地跌坐回龙椅之上，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呆呆地看着龙案上的两个白玉小瓶，许久许久，才颤抖着伸出手，将其拿起。
瓶身入手微凉，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他紧紧地握着，用力之大，指节都已发白。
“呵呵！”
一声极轻的，自嘲般的笑声，从他口中溢出。
“三百年……”
“陆臻臻啊陆臻臻，你当真是看得起我萧吟。”
他仰起头，闭上双眼，两行清泪，终是无声地滑落。
“仙凡有别……朕早该明白的……”
“朕即便坐拥万里江山，手握亿万人生死，却……终究是配不上你。”
“陛下……”
此时，福安公公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萧吟的身躯微微一震，仿佛大梦初醒，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悲恸被瞬间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帝王威严。
“何事？”
“启禀陛下，周大人在外求见。”
萧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应是天玄宗封山门一事，如今连周青峰也要离开他了么？
也罢！
“宣。”
他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将玉瓶轻轻放入怀中，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的余温。
……
镇国公府。
灯火通明的花厅之内，早已摆满了一桌丰盛的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镇国公苏啸天与夫人秦氏端坐主位，身旁则是长子苏南沉，长媳南宫无忧，次子苏南舟，以及苏凝茜与苏凝嫣。
一家人，都在等。
忽然，空气中泛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涟漪。
一道绝世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花厅中央。
她一袭白衣，胜雪欺霜，不染半点尘埃，三千青丝如瀑般垂落，未施粉黛的容颜，却比天边的皓月还要皎洁，比园中最艳的花朵还要动人。
那双凤眸，淡漠如琉璃，仿佛倒映着诸天星辰，看透了世间沧桑。
“臻臻！”
秦氏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地站起身，眼中瞬间噙满了泪水。
“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
陆臻臻看着家人熟悉而关切的面容，清冷的凤眸中，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暖意。
苏啸天笑道：“回来就好！快入座，菜都要凉了！”
一家人重新落座，气氛热烈而温馨。
酒过三巡，苏凝茜忽然放下筷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恋恋不舍的盯着秦氏。
“爹娘，我与大姐商议过，决定跟着臻臻姐修行，只是……”
此言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微微一凝。
秦氏知道这一幕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眼眶却已然泛红，声音温柔道：“修仙之路何其艰险，你们可要想清楚，是否真的受得了那份苦楚？”
苏家姐妹相互看了一眼，重重点头。
“既然你们决定了，娘自是支持的，以后我和你爹不在你们身边，千万不要耍小姐脾气，莫要任意妄为！”
苏凝茜听见这话，眼眶红润：“谢谢娘！”
苏啸天见状猛地一拍桌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暴喝一声！
“好！”
“非常好！”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满脸的赞许与骄傲。
“我苏啸天的女儿，当有此等凌云之志！仙凡永隔又如何？能追随臻臻的脚步，踏上仙途，是我镇国公府无上的荣耀！”
“大妹，小妹！”苏南沉笑道，“你们尽管去，不用担心爹娘！”
“我与小弟商议过，家中自有我们兄弟二人，定会侍奉爹娘终老，光耀苏家门楣！”
陆臻臻如同之前，埋头吃着美食，只是美眸观察着屋内每一个人。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苏南沉的身旁。
那里，坐着一位温婉如水的女子，正是他的新婚妻子，也是她便宜大嫂，南蛮战公主南宫无忧。
此刻，南宫无忧正悄悄地给苏南沉碗里夹菜，而苏南沉则回以一个温柔宠溺的微笑，两人眉目之间，情意缱绻，浓得化不开。
【姐姐，不劝劝苏南沉吗？他拥有难得的灵根诶！】
【修仙大道，何等机缘！错过此番，便再无机会了。】
脑海中，小青的声音带着一丝惋惜。
陆臻臻的眼神没有半分波动，在心中淡淡回应。
【不必。】
【大道三千，各有其缘。他找到了自己的道，那便是他的圆满。】
【我辈修士，逆天而行，所求亦不过圆满二字。】
【于他而言，红尘为伴，佳人在侧，便是圆满。】
【本尊若强求，反而是本尊的道，乱了他的心，落了下乘。】
【本尊给他们留了丹药，以后或许有机会再见的，他会有不同的选择！】
每个人的选择都应被尊重。
她陆臻臻要做的，是守护他们的选择，而不是改变。
众人听见陆臻臻的心声，忍不住目光都看向陆臻臻。
他们还在担忧陆臻臻若强行让苏南沉修行该怎么办，仙门对于天才有着谜一般的执着，毕竟以前发生过仙门强取豪夺之事。
现在看来，他们是白担心了！
吃完最后一只虾，陆臻臻才缓缓抬起眼，看向苏凝茜与苏凝嫣，清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郑重。
“你们可想好了？”
“从此尘缘斩断，再无回头之路。”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齐齐点头，眼神坚定如铁！
“我们想好了！”
陆臻臻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这也是她给弟子们放十日与家人团聚的目的。
秦氏看着这一幕，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却被苏啸天一把揽入怀中，无声地安慰着。
一家人，在这仙凡相隔的前夜，吃了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
饭桌上，欢声笑语再次响起，仿佛要将这三年的思念，与未来无尽岁月的离别，都融化在这一餐饭的温暖之中。
与镇国公府的暖意融融不同，此刻的江家大宅，气氛却是一片沉凝与哀戚。
小元宝对着主位上的江老夫人与江夫人，重重地磕下了三个响头。
“砰！”
“砰！”
“砰！”
每一声，都像是砸在了两位妇人的心上，沉重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