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三年,五月初五,安州城下。
黑云压城,战旗猎猎。眼前的安州城,绝非义州那般可轻易撼动。城墙高厚,以巨石垒砌,雄踞要冲;护城壕沟又宽又深,引入活水,波光森然。城头垛口之后,镶白旗战旗密布,刀枪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镇守此地的,乃是镶白旗中凶名赫赫的甲喇额真——鳌拜!此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正值壮年,勇猛剽悍,乃是历史上康熙初年辅政大臣之一,此刻却正是为多尔衮冲锋陷阵的猛将。城中除他麾下数千镶白旗精锐外,更有大量汉军旗火铳手与弓箭手协防,更令人忌惮的是,城头布设的诸多守城器械,分明带有汉奸范文程精心设计的阴毒痕迹,这无疑是一块极难啃的硬骨头!
鳌拜身披重甲,立于城楼之上,望着城外连绵的明军营寨,非但无惧,反而猖狂大笑,声如洪雷,竟直接运足内力向城外喊话:“城下的南蛮子听着!你鳌拜爷爷在此!安州便是尔等的葬身之地!有胆便来攻!爷爷正好将你们的脑袋一个个砍下来,垒成京观,以显我大金军威!哈哈哈哈哈!”
狂傲的挑战声浪滚滚传来,明军中军大帐内,卢象升面沉如水,指尖在平壤防御图(由义民金成焕献上)上缓缓划过。李定国、王破虏、高迎祥(虽断臂未愈,仍缠着绷带立于帐中)等将领分立两侧,人人面带怒色。
“大将军,鳌拜此獠有勇无谋,不过一莽夫。然安州城防经范文程那狗贼指点,确实棘手异常,强攻恐伤亡惨重。”李定国抱拳,冷静分析。
王破虏猛地一拍身旁那尊黝黑发亮的重型神威炮,怒声道:“怕他个鸟!莽夫一个!老子的大炮正渴饮虏血!请大将军令,让末将先轰他娘的三天三夜!管教他城头旗倒人亡!”
卢象升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如鹰:“我军火炮犀利,然弹药补给来之不易,乃破敌关键,岂能尽数耗费于一隅?鳌拜欲激我怒而强攻,我偏不如他意。须得以巧破力,以智取胜。”他话音一顿,目光落在地图上一处标记,“何况,平壤方面,多尔衮暴虐,正制造‘龙兴里惨案’,屠戮百姓,我军更需速战速决,驰援王京!”
此时,侍立一旁的一位朝鲜老向导(原安州吏员)小心翼翼地躬身开口:“大将军…小人…小人或许知一破城蹊径。安州城西门有一段,乃前朝老城墙,洪武年间修补时,因府库空虚,多以夯土混碎砖加固,远不如其他地段坚固…或许…或许可从此处设法?”
卢象升眼中精光一闪:“哦?详细道来!”
很快,一条结合了正面佯攻、暗渡陈仓与火牛破垒的妙计,便在帐中定下!明军要给鳌拜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第一日,王破虏亲率二十余门神威大将军炮,推进至安州东门外,列开阵势,不由分说便是一通雷霆猛轰!“咚!咚!咚!”震天动地的炮声撕裂长空,沉重的炮弹狠狠砸在城墙上,砖石崩裂,烟尘弥漫,声势极大。
鳌拜果然中计,见状大笑:“南蛮技穷矣!只会使这蛮力!”当即下令,将城中主力精锐以及大部分守城器械,尽数调往东城,准备在此与明军决一死战。
第二日,李定国率数千精锐步卒,扛着云梯,推着坚固的楯车,对着东门发起了连绵不绝的佯攻。喊杀声震天动地,鼓角齐鸣,做出数次强行攀城的姿态,但每次都是稍触即退,极大消耗守军精力与箭矢滚木。
鳌拜在东城头挥刀怒吼,被撩拨得火冒三丈:“没胆的鼠辈!只会骚扰!给老子射!狠狠地射!别省箭矢!”守军疲于奔命,精神高度紧张,储备飞速消耗。
第三日,夜黑风高,杀机暗藏。
西门外,万籁俱寂,只有零星火把如同鬼火般闪烁。高迎祥虽断臂重伤未愈,亦身缠厚厚绷带,悄然抵达前沿。他独臂举起那柄御赐紫金蟠龙镰,低声嘶吼:“血镰营的崽子们!今夜咱们给火牛营的弟兄们打先锋!把城壕给老子填出条路来!”
一声令下,无数背负沙土袋的死士匍匐前进,如同暗夜中的潮水,冒着城头零星的警戒箭矢,拼死将又宽又深的护城壕填出数条狭窄通道。
与此同时,阵后黑暗中,推出上百头经过特殊准备的“火牛”!这些壮牛角上牢牢绑着锋锐的利刃,身上披着浸透火油的厚毛毡,尾巴上紧紧捆着极易燃烧的麻絮!
王破虏在远处估算着时机,见通道已成,眼中厉色一闪,令旗猛地挥下:“点火!放牛!”
士兵迅速用火把点燃牛尾麻絮!
“哞哞哞——!!”
烈火灼身的剧痛,瞬间让上百头壮牛彻底疯狂!它们赤红着双眼,发出痛苦而狂暴的嘶鸣,低着头,将角上利刃对准前方,朝着那段早已标定的、相对脆弱的西门老城墙,发起了死亡冲锋!蹄声如雷,声势惊天动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城上的守军大部分都被调往东城,留守的本就不多,此刻看到黑暗中冲来无数燃烧的庞然大物,全都吓傻了!“妖…妖怪!”“火牛!是火牛阵!”“快放箭!拦住它们!”
稀落的箭矢射在火牛身上,如同挠痒痒,根本无法阻挡这群狂暴的火焰巨兽!
“轰!!!”“嘭!!!”“咔嚓——!”
下一刻,地动山摇的撞击声接连爆发!火牛群以毁灭性的姿态,狠狠地、前赴后继地撞在那段老城墙上!角上利刃凿入砖石,巨大的动能疯狂冲击着墙体!有的牛当场颅骨碎裂毙命,但身上的火焰却瞬间蔓延,引燃了城墙上的木制敌楼和堆放的守城物资!
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那段本就根基不稳的老城墙,经不住这连环不断的野蛮撞击和烈火焚烧,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轰隆”一声,坍塌出了一个宽达数丈的巨大缺口!
“缺口已开!天命军!随我杀进去!屠尽鞑虏!!”一直在西门外静待时机的李定国,见状双刀瞬间出鞘,身先士卒,如同一道银色闪电,第一个冲向那弥漫着烟尘与火光的缺口!
“杀啊!活捉鳌拜!”蓄势已久的明军精锐步卒如同决堤洪流,发出震天怒吼,向着缺口汹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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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拜在东城正应付着王破虏又一次猛烈的炮击和佯攻,忽闻西门方向传来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和震天的喊杀声,心知中计,气得哇哇暴叫,目眦欲裂:“卑鄙南蛮!竟使奸计!快!随我去西门!”
他急忙率领亲兵精锐,急匆匆赶往西门支援。然而刚穿过几条街巷,前方忽然闪出一队人马,杀气腾腾地拦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虽断一臂,缠满绷带,但那柄标志性的紫金蟠龙镰和冲天的煞气,不是高迎祥又是谁?
“鳌拜小儿!欲往何处?你高爷爷在此等候多时了!”高迎祥独臂挥镰,声音因伤痛而沙哑,却更添几分狠厉。
鳌拜也是悍勇无比,虽惊不乱,挥刀便砍:“断臂的废物!也敢挡我?找死!”
“当!”金铁交鸣,火花四溅!
两人当即在狭窄的街巷之间恶战起来!鳌拜势大力沉,刀法刚猛;高迎祥虽失一臂,但御赐金镰诡异莫测,身法迅捷,竟以重伤之躯与鳌拜斗得难分难解!
城内更是彻底陷入混乱。明军从缺口不断涌入,与仓促应战的镶白旗、汉军旗守军展开惨烈巷战。李定国双刀如舞,化作两道死亡旋风,专门清剿城头残敌,巩固突破口。王破虏则指挥部分轻型野战炮推进城内,近距离对准那些仍在喷射箭矢的火力点进行精准“点名”!
“轰!”又一处负隅顽抗的箭楼被直接轰塌,碎石与残肢齐飞。
战斗从深夜持续至黎明时分,安州城内的抵抗终于渐渐平息。汉军旗士兵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乞降。
鳌拜与高迎祥力战近百回合,身上添了数道伤口,眼见身边亲兵被明军分割包围,越打越少,而李定国已率军合围而来,心知再缠斗下去必被生擒或围杀,只得发出一声极度不甘的怒吼,虚晃一刀,逼退高迎祥,随即在几十个心腹亲兵的拼死保护下,杀开一条血路,狼狈不堪地弃城南逃,连帅旗都丢了。
“呸!无胆鼠辈!算这狗鞑子跑得快!”高迎祥拄着镰刀,喘着粗气骂道,断臂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
李定国收刀入鞘,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以及安州城头那面再次高高飘扬的“明”字龙旗,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无妨,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下次战场,必取其首级!安州,已是我大明囊中之物!”
士兵们开始清理战场,扑灭余火。城中的朝鲜百姓纷纷从地窖、暗室中走出,看着光复的城池和秋毫无犯的明军,许多老人激动得老泪纵横,拿出藏了很久的米粮和净水,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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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安州大捷的消息传回中军,卢象升准备挥师南下,剑指平壤之际,一名满身血污、疲惫不堪的朝鲜少年,在夜色的掩护下,被亲兵引至帐前。
“大将军!求大将军为我龙兴里三百冤魂报仇啊!”少年扑跪于地,泣不成声,正是从平壤西郊龙兴里惨案中侥幸逃生的金成焕。他怀中紧紧揣着的,不仅是血海深仇,更有其父(原朝鲜平壤府书吏)冒死绘制的《平壤防御详图》!
卢象升接过那幅仿佛重若千钧、浸透鲜血的布帛图,只见上面以朱砂清晰地标注出多尔衮在平壤外围埋设的庞大“火雷阵”的具体点位;以墨线勾画出城中粮仓秘密暗道;甚至详细注明了守军换防的薄弱间隙(戌时三刻)!
“此图…乃义士以血肉换来!”卢象升执图的手因愤怒而青筋暴起,声音冰寒彻骨,“三军听令!休整一日,兵发平壤!破雷阵!屠顽虏!雪此国仇家恨!”
[与此同时,远在京师的朱啸,通过寰宇网络被动预警,识海光幕闪烁,两条关键情报浮现:
「警报:多尔衮计划焚毁朝鲜王陵(显德殿)制造混乱并嫁祸明军。」
「警报:范文程密会倭国对马宗氏使臣于开城,疑似求援。」]
千里传音符亮起,卢象升得报,冷笑一声:“困兽犹斗,黔驴技穷!传令:李定国部偏师急行,守护王陵,不得有失!登莱水师加强巡弋,封锁对马海峡,绝倭寇妄念!”
六月初,明军兵临平壤城下。多尔衮立于景福宫巅,望见城外明军连营百里,旌旗蔽日,气得几乎吐血。范文程跪在一旁,献上最后毒计:“大王!可驱赶数万朝鲜百姓为先导,充作肉盾,看那卢象升如何攻城!”
然而,其毒计早已被天启帝洞悉。城外,金成焕已身着明军号衣,率领五百多名由血海深仇浇灌出的朝鲜义军,跪于卢象升马前:“将军!我等愿为先登死士!赴汤蹈火,只为杀虏!”
卢象升下马,亲手扶起少年,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坚毅的面孔,朗声道:“尔等非死士,乃是我大明即将光复之乐浪省新生之基石!且随我大军,堂堂正正,破城诛酋!”
平壤,已成瓮中之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