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深是个聪明且冷静的人,他完全弄明白这件事情后,站在屋檐下,难过了约莫一刻钟,就恢复了平静。
他不懂道门的缘法,但是他知道人世间的情谊。
也知道,这世间有很多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沈时看着这样的他有些担心地道:“公子,你没事吧?”
沈云深回答:“我没事,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沈时没敢再问。
沈云深却道:“将我的亲卫全部召集过来,我要出城抢粮。”
沈时吓了一大跳:“大人,这事太危险了!”
沈云深淡声道:“从月城被围,到我派人去秦州求救,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月。”
“我们的人若是一切顺利,到秦州的大军集结,到打过来,前前后后至少需要二十天的时间。”
“我们的粮草说是还能支撑十天,其实那是一种极限的吃法,保证不饿死而已。”
“可是朝廷的兵马会打过来,我们需要防守。”
“这个过程我们的将士必须要吃饱,所以我估计,我们的粮草最多也就支撑五天左右。”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撑得到秦州的兵马打过来。”
沈时急道:“可是就算如此,你也不用亲自出城抢粮!”
沈云深笑道:“我出城抢粮,也许还能抢得了粮回来,换其他人,基本上就没有任何机会。”
“谁的命不是命?我能眼睁睁地看着谁去死?”
沈时看着他道:“可是你是主帅,城里不能没有你!”
沈云深缓缓地道:“我来湘州只有大半年的时间,我没来之前,这里也是有主帅的。”
“石其昌虽然性子懦弱,遇事龟缩,但是这样的他,最适合守城。”
“有他守着月城,这里不会出乱子,到时候你配合他行事,这座城池肯定能守得住。”
“现在我们要担心的是,这种情况下,我要怎么出城,怎么把粮带进城。”
沈时挠头,这种事情以他的脑子是没有解决办法的。
沈云深看到他的样子笑了笑后道:“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
沈时听到这句话就更加不解了:“怎样才算是做到极致?”
沈云深看向城外,语气冰冷:“杀了朝廷兵马的主帅!”
“就像当初四皇子带着兵马打到同安县时,青芜将四皇子斩杀一般。”
沈时吓了一大跳:“可是这一次朝廷有十万兵马!”
“大人出去只带一支卫队,且大人还不像叶姑娘那般会布阵法。”
“没有阵法的加持,大人这一次的斩首行动,成功率很低!”
这些事情,沈云深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他的骨子里其实是带着冒险的精神,很多时候他是敢于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
他微微一笑:“我比任何人都想活着,所以这一次我会想办法让自己活下来。”
他的话说到这一步,沈时也不好再劝。
因为沈时跟在他身边多年,知道他的性子。
他看着温和,其实倔得像一头牛,没有人能将他拉得回。
沈时只道:“那大人将我带上吧!我愿和大人同生共死!”
沈云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去年才成了亲,你的娘子还在同安县等你回去。”
“你留在这里,守住这座城,等我将粮食带回来。”
沈时的眼睛通红,没有再说话。
沈云深将叶青芜给他的所有符都拿了出来,将最厉害的雷符全部留给沈时,并教沈时如何用这些符。
他将这些安排妥当之后,便将他的亲卫全部叫了过来。
他细细地吩咐交代他们做一些事情,他们一一记下。
石其昌听到沈云深要亲自带着兵马出城找粮时,他也过来劝沈云深:“沈大人,要不这事再想想?”
“或者换一个人过去?这事真用不着你亲自出马。”
沈云深看着他道:“我不在的时候,守好月城。”
“我知道你胆子比较小,但是在这个时候,你别无选择,放弃就是死。”
这些道理不用沈云深说,石其昌也是懂的。
只是在石其昌看来,沈云深此时带着兵马出去,那就是去找死。
可是这些事情又需要人去做,如果不做的话,月城的人怕是都得死。
石其昌认真地道:“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守好月城。”
“我在这里与大人君子协议,我们都要活到秦州的援兵到来之时。”
沈云深点头:“好。”
这事到此时便算是完全定了下来。
石其昌这一生都是龟缩行事,不是太能的担得起责任。
可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他可以。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西城门打开,沈云深带着他的亲卫从西城门离开。
石其昌看着沈云深一行百余人走了出去,他用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
只是在他揉眼睛的时候,发现沈云深的队末还跟了一个人。
那人他实在是太熟了!
是石云永!
石其昌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再看时,那一队人马已经隐入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了。
石其昌心里生过不好的感觉,问他的副将:“可有看见公子?”
副将点头:“一个时辰前末将还看见公子有那边看书。”
石其昌愣了一下:“看书?他什么时候会安心看书了?”
这话把副将给问住了,因为石云永作为一个合格的纨绔,从小就不喜欢看书。
石其昌没理会副将,匆匆走到副将说的地方,那里是衙门里用来放县志的地方。
石其昌将那些县志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里面少了几本关于山川和河流记载的册子。
石其昌的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沉声道:“快去找公子!”
他们没能找到石云永,却找到了石云永留下的一封信。
那封信是石云永那一手鸡爪子字写的,没人能模仿:“爹,我跟沈大人出城了。”
“你不要以为是沈大人带我出去的,是我自己偷偷跟过去的。”
“你一定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我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在吕大公子死之前,我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