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王阿姨看谢折卿似乎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便从程凛手中接过了水果袋子。
“小谢老师现在要吃点水果吗?”护工王阿姨拿出一盒切好小块的西瓜,询问谢折卿道。
谢折卿摇了摇头,“等我回病房再吃吧,我想先喝点水。”
说话间,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电解质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复健后的燥热。
“咳~”
程凛在周洛笛又要开口前先轻咳一声接过话头,她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目光扫过谢折卿搭在腿上的复健护具,语气放软:
“这次是我们两个以私人名义过来的,不做笔录,不聊案情,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来探望。”
她指了指周洛笛手里的袋子:“小周听说你喜欢小猫,特意做了个手工挂饰。”
周洛笛立刻把袋子递过来,里面是个毛线织的橘猫挂饰,跟谢折卿某天空降V博粉丝群时发过的表情包几乎一模一样。
谢折卿拿起挂饰,指尖触到柔软的毛线,心里一暖:“太可爱了,谢谢你,周警官。”
“谢老师不用这么客气的!”
周洛笛眼睛亮了,“我还想着,要是谢老师你能喜欢这个,我下次再给你织个别的样式。”
“没想到周警官还有这门手艺。”谢折卿抬眸看向周洛笛,语带笑意,“感觉都可以开网店当副业了。”
周洛笛红着脸低下头,“我们不让兼职的。”
程凛见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顺便还叹了口气。
谢折卿被她们两个的样子给逗笑了,不过还是不敢大笑。
程凛看向谢折卿,温声道:“我们问过医生,说你恢复得挺不错的,不过说让你别太着急,复健还是循序渐进比较稳妥。”
谢折卿点头:“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逞强的。”
三人聊了会儿天,周洛笛还拿出手机跟谢折卿分享自己最近新吃到的瓜,程凛则偶尔插几句话,气氛轻松又热闹。
直到刘若薇提着外卖袋子推门而入,程凛看了眼时间:
“那就不打扰你吃饭休息了,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送走两人后,谢折卿拿着橘猫挂饰,忍不住拍了张照片发给冷疏墨,配文 “程警官和周警官来看我了,还送了小礼物”。
没过多久,冷疏墨的信息就回来了——发来一张同款的橘猫表情包,后面紧跟着一条信息——没有我的份吗?
谢折卿看着冷疏墨发过来的信息,忍不住笑出声,给她回复信息——看来周警官是我的唯粉呢。
嘚瑟,这就是明晃晃的嘚瑟。
发完之后,谢折卿就心情很好的吃饭去了。
而片场的冷疏墨,刚拍完一场戏,看到谢折卿的回复,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小圆凑过来一看,打趣道:“冷老师,又收到谢老师的信息啦?”
冷疏墨没否认,把手机揣回兜里,拿起剧本:“走,准备下一场戏,争取早点收工。”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打光板,心里充满了期待。
——等这部戏拍完,应该就能去接她家折卿出院了。
暮色刚漫过片场的遮光布,元砺昭导演握着对讲机的指节就比往常更用力些。
镜头里最后一帧画面刚定格,她没像往常那样先核对回放,反而抬头扫过整个片场,目光掠过正在快速收工的灯光组、忙着整理道具的场务,嘴角难得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或许从三天前那场临时加拍的夜戏开始,这位以严苛闻名的女导演心里,就悄悄盘算起了“提前杀青”的念头。
以往要反复催促才肯动的器材车,如今不等场务长喊话,几个年轻小伙已经扛着轨道往仓库跑;
化妆间里,原本总爱闲聊的化妆师们,手上给演员补妆的速度快了一倍,连装卸妆棉的盒子都摆得比往常整齐;
甚至连负责茶水的阿姨,都提前把保温桶灌满了姜茶,推着小车在片场穿梭时,脚步都比平时轻快几分。
没人明说,但整个片场的节奏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虽然有人是被这股突然紧绷的氛围推着走,比如刚入行的场记,抱着剧本小跑时,连笔记本都不敢再随意夹在胳膊下;
但也有人是被团队里自发的热情带着走,就像跟了元导五年的摄影指导,主动把明天要拍的镜头清单提前标好,连备用镜头都检查了三遍。
片场角落的树荫下,几个背着长焦镜头的代拍却有些坐不住。
上午刚有人通过加密微信给他们发了消息,是某家营销号的接头人,语气里满是笃定:
“冷疏墨那个性子,元导这么赶进度,她肯定撑不住。
你们盯着点,只要拍到她甩脸色、摔剧本,或者跟工作人员呛声的画面,价格随便开。”
这话让代拍们顿时浑身充满了干劲。
谁都知道冷疏墨是圈里出了名的“冰山影后”,拍戏时要求高到近乎苛刻,私下里更是少言寡语,连采访都很少给笑脸。
之前《刃间香》威亚断裂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虽然只是受了轻伤,可谢折卿至今还在医院养伤,这部戏能不能按时复拍都是未知数。
如今被拉来拍元导的电影,还要跟着加快拍摄节奏,按营销号和一部分代拍的推测,冷疏墨肯定会有情绪的。
可从日出拍到日落,代拍们的镜头里,只有冷疏墨始终紧绷着的、堪称饱满的工作状态。
清晨五点的化妆室,她比化妆师到得还早,便坐下边等化妆师边拿着剧本背台词。
冷疏墨背台词时,指尖会轻轻摩挲剧本上标注的重点,连助理小圆递过来的热豆浆,都只是抿了两口就放在一边;
拍一场雨中戏时,消防车洒下的冷水把她浑身浇透,导演喊“卡”后,她没先找毛巾,反而先走到监视器前,跟元导讨论刚才镜头里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够到位,是否需要再来一条;
午休时,其他演员都在房车或者片场临时搭建的休息室里吃饭聊天。
冷疏墨也会回到自己的房车上,但她一边吃饭,一边忙着点开手机翻找谢折卿发来的,或者其他跟谢折卿有关系的信息。
她早就加上了刘若薇的V信好友,刘若薇每天都会给她发来谢折卿当天的康复视频。
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确认视频里那人是不是又在逞强了……
再抬头时,眼底的柔和已经收得干净,只剩看向旁边剧本时的专注。
傍晚收工时,代拍们对着他们手里的长木仓短炮叹气。
别说让他们拍冷疏墨耍大牌的画面,他们甚至连冷疏墨在非拍摄时间对别人皱眉的样子都没拍到。
倒是有一次,看到她弯腰帮场务捡了个滚到脚边的道具,还轻声说了句 “小心点”,那声音轻得像风,若不是离得近,根本听不清。
而冷疏墨自己心里清楚,她不是没觉得累,只是每次想放慢脚步时,总会想起谢折卿靠坐在病床上,对她温声说着“疏墨别担心我,你好好拍戏就行”。
如今《刃间香》要等谢折卿的身体状况允许复工才可以复拍。
在谢折卿休养+复健这段时间里,她能做的,就是把眼下的戏拍好,不浪费每一分的时间。
既是对元导信任的回应,也是想等谢折卿康复后,能笑着接她出院。
夜色渐深,片场的灯光逐一熄灭,冷疏墨坐上保姆车时,助理小圆递来一杯温好的牛奶:
“元导刚才说,照这个进度,说不定能提前一周杀青。”
她接过牛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望向窗外掠过的街景,轻声说了句:“那还挺好的。”
车窗外的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没人知道,她心里已经在盘算,等杀青后,要第一时间赶回医院去看望谢折卿,顺便把元导夸她的话,当作好消息讲给她听。
落山鸡的阳光本该是热烈明媚的,可洒在敖布卡新贵导演片场的临时帐篷上,却只透出一片沉闷的光晕。
“勇闯梦莱坞”的夏燃苒裹紧了身上并不合身的戏服。
米白色旗袍的盘扣歪了一颗,领口还沾着昨夜拍摄时被男主角“不小心”溅上的咖啡渍,与她来时设想的“星光熠熠”、“一飞冲天”相去甚远。
她靠在帐篷角落的金属架旁,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戏服下摆,目光掠过远处一群谈笑风生的梦莱坞主创们,心里像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得发闷。
经纪人王郢快步走过来,脸上的金丝边眼镜遮不住眼底的烦躁,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压抑的不满:“不是我说,你自己看看刚才那场戏!
约翰导演让你演的‘东方女子’,除了端茶倒水就是低头顺眉,连句完整的台词都没有,刚才甚至让你对着男主的西装下摆鞠躬……
这哪里是角色,分明是把亚裔当成了衬托他们白种人的背景板!”
王郢说着,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点开刚拍到的片段:
镜头里的夏燃苒低着头,眼神要刻意装出“温顺”,可嘴角的僵硬却藏不住,而男主则一脸理所当然地抬手,仿佛她只是个随时待命的侍从。
“还有昨天那场晚宴戏……”
王郢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急切:
“剧本里写的‘展现东方韵味’,结果道具组给你拿的是和服!
我跟副导演提了三次这是中国演员,该穿旗袍,他倒好,说‘你们东亚服饰不都差不多’,还说我小题大做!
这根本不是尊重,是明摆着对华裔的丑化和轻视!”
夏燃苒本就因连日的压抑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沉得像锅底。
她一把夺过王郢手里的平板,手指在屏幕上狠狠戳了戳那个“和服镜头”,声音里满是怒火与无奈: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当初是谁劝我‘这是约翰导演新片的角色,一定要牢牢抓住这次机会’?合同签了三个月,违约金我赔得起吗?
现在都拍了一半了,难道要我中途跑路,让所有人都看我笑话?”
她的声音忍不住拔高,引得不远处两个场务投来好奇的目光,夏燃苒立刻闭了嘴。
她深吸一口气,又把声音压了回去,只是语气里的委屈更重了:
“我以为这是梦莱坞的敲门砖,结果竟然是块烫手的山芋。
难怪冷疏墨那家伙当初辞演,怕是早就知道这导演对华裔有偏见,还有她之前受的伤,不过是刚好给了她一个体面的辞演理由罢了。”
王郢被她说得语塞,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我当初也是急着让你搭上约翰导演这个线,没多想……
可现在这情况,再拍下去,对你的口碑根本没好处。
你看国内的娱乐论坛,已经有人扒出你接了这个角色,还说你‘为了红连底线都没了’……
要是再放出这些刻板印象的片段,你之前积累的路人缘怕是就全没了。”
夏燃苒靠在金属架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眼,“听说冷疏墨已经进了元砺昭导演的组拍上电影了?”
王郢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是啊,听说是元导新电影的女主角。”
夏燃苒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与冷疏墨相比,越发像个小丑。
如今的她被困在异国片场,连争取一个“不被丑化”的角色的权利都难。
她抬头看着帐篷外刺眼的阳光,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自己费尽心机,甚至不惜配合某些人在《刃间香》剧组搞小动作,想要取代冷疏墨的位置,可到头来,冷疏墨辞掉的是个“烂摊子”,已经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这时,副导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夏!准备下一场戏!男主需要你给他递扇子,记得眼神要更东方女性一点,就是要更‘柔弱’一点!”
那语气里的随意,像是在召唤一个没有生命的道具。
夏燃苒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王郢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小声问:“那现在怎么办?真要继续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