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凛盯着手机屏幕，指节不自觉地抵在下唇，眉头微蹙。
她刚刚注册的V博小号还带着系统默认的头像，此刻正潜伏在谢折卿的个人超话里。
作为负责这起威亚事故调查的刑警，她需要从各个角度了解案情——包括这个突然在网络上引爆流量的女演员的粉丝群体。
她的指尖快速滑动，各种帖子如流水般掠过——粉丝的彩虹屁、路人的惊叹、黑粉的酸言酸语，还有……
她的动作突然停住。
忽然，一个标题为《骨科专家深度解析威亚事故中的身体本能反应》的视频跳入眼帘。
视频里，知名骨科医生正慢放那段惊心动魄的坠落画面：
谢折卿在钢索断裂的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冷疏墨护在怀里。
在不到0.5秒的时间里，她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完成270度转体，最终将自己的背脊完全暴露在坠落轨迹上。
慢镜头下，她的发丝在风中散开，像一道决绝的屏障。
“从医学角度来说，这不是经过思考后的反应。”
医生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带着专业性的冷静：
“这种保护性动作需要调动全身肌肉群，但在0.5秒的自由落体过程中，大脑根本来不及做出理性判断，更来不及计算受力角度。
通常情况下，人体会优先判断保护自身重要器官。
但谢折卿却反其道而行，将受力面完全暴露，把冷疏墨护在最安全的位置。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保护机制，我们称之为脊髓反射，也就是俗称的……本能。”
这是她第三次听到这个词——“本能”。
程凛的呼吸不自觉地放缓。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似乎还残留在记忆里，那天的谢折卿靠在摇起的病床上，纱布缠绕的胸口在病号服下若隐若现。
她拿着笔录本坐在病床边，看着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缠满绷带却依然云淡风轻的女人。
“为什么要救冷疏墨？”她记得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谢折卿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本能。”
当时她以为这只是谢折卿的托词，可现在……
程凛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
她突然想起录口供时谢折卿说这个词时的神情——那种轻描淡写中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视频继续播放着慢动作回放，谢折卿在空中转身时，右手始终牢牢护住冷疏墨的后脑，左手则垫在她的腰下。
这个保护姿势专业得令人心惊，就像……就像经过无数次训练一样。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超话里粉丝们的讨论还在不断刷新：
“卿姐为了救人把自己都伤成这样了……”
“这哪是本能，这根本就是……”
“她们私下关系一定很好吧？”
屏幕顶端跳出新消息提示，#谢折卿 本能反应#已经冲上热搜第三。
程凛放下手机，病房里谢折卿口中的“本能”二字，突然有了全新的重量。
她眯起眼睛，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证物袋里那截被割断的威亚钢丝照片。
“叩、叩叩”——三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沉寂。
那敲击声不疾不徐，带着职业特有的克制与礼貌。
“请进。”程凛头也不抬地应道，声音沉稳有力。
门把手轻轻转动，一位身着笔挺警服的女警推门而入。
她约莫二十六、七岁，身材高挑，齐肩的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露出线条分明的侧脸。
女警怀中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步伐稳健地走到办公桌前。
“程队，”女警的声音干净利落，“这是目前整理出来的，与冷疏墨有资源竞争关系的女演员资料。”
她将文件袋微微前递，“按照您的要求，我们重点标注了近1年左右的商业代言冲突和片约竞争情况。”
程凛这才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在文件袋上停留片刻。
她伸手将额前散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微微蹙起的眉峰。
“放桌上吧。”她简短地说，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女警轻手轻脚地将文件袋放在办公桌空出的一角，动作谨慎得仿佛在处理什么易碎品。
“需要我做个简要汇报吗？”放好文件后，女警站得笔直，双手自然垂在身侧。
程凛摇摇头，“今天先到这里，有需要我会再找你。”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辛苦了，小周。让网安部继续跟进那几个可疑的社交媒体账号，有发现立即通知我。”
“明白。”周警官利落地敬了个礼，转身时制服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门被轻轻带上，锁舌咬合的声音几不可闻。
程凛盯着那个鼓胀的文件袋看了许久，终于伸手解开缠绕的棉线。
纸张特有的气味随着她的动作弥漫开来，混合着油墨和档案室特有的陈旧味道。
虽然警方很快锁定了直接破坏威亚的犯罪嫌疑人，并将其逮捕归案。
然而，审讯过程却陷入了诡异的循环。
犯罪嫌疑人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我只是拿钱办事，根本不认识冷疏墨和谢折卿。”
犯罪嫌疑人坐在审讯椅上，语气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态度，“有人给钱让我动手，我就做了，就这么简单。”
负责审讯的刑警皱眉：“雇主是谁？”
“一个姓赵的，联系方式我删了，但转账记录还在。”
嫌疑人耸耸肩，“反正就是临时交易，他给钱，我办事，别的我不管，也没必要替他保密。”
警方本以为他会有所隐瞒，没想到他交代得异常爽快，甚至连讨价还价都没有，直接供出了雇主的联系方式。
毕竟，这只是一次临时的金钱交易，他既不是职业杀手，也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死士”，自然犯不着替雇主保守秘密。
警方顺藤摸瓜，很快锁定了这位“赵姓雇主”，并将其带回警局。
然而，审讯刚一开始，对方就主动交代：“别误会，我也是受人之托，真正的雇主不是我，我只是个中间人。”
“你的雇主是谁？”刑警的笔尖在记录本上微微一顿。
“一个姓李的，具体背景我不清楚，但他出手很大方，我就接了这活儿。”
审讯室里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刑警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果然，当警方找到这位“李姓上线”时，对方同样一脸无辜：“我也是被雇佣的，上面还有人！”
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嘀咕：
“搁这儿玩俄罗斯套娃呢？一层套一层，鬼知道到底转了几手！”
程凛站在单向玻璃后，目光沉沉地盯着里面一脸坦然的新嫌疑人，眼神冷峻。
“查。”
她简短地下令，“一层一层往上挖，我倒要看看，这条雇佣链，到底还有多长？”
有句话她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程凛深吸一口气，将文件袋中的资料抽出，厚厚的一沓纸张在办公桌上散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的指尖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试图驱散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审讯画面——那些层层嵌套的“雇主”，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而他们至今仍在边缘徘徊，未能触及核心。
那些推诿的供词像是一盘被反复倒带的录音，循环播放，让人烦躁。
她闭了闭眼，“真是够谨慎的……”她低声喃喃，目光落在最上方的那份档案上。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夕阳斜斜地映在办公桌上，将档案照得半明半暗。
程凛伸手拧亮台灯，暖黄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阴影，也让她稍稍定了定神。
“希望这些资料里能找到突破口吧。”
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指尖触到第一份档案的封面，她停顿了一秒，像是在无声地预判这份资料可能带来的线索。
档案封面上女演员的照片笑容明媚，程凛的指尖在纸页边缘摩挲了一下，仿佛能透过这张薄薄的纸，触碰到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与仇恨。
随后，她利落地翻开——
林夏，28岁，新锐女演员，曾与冷疏墨竞争《暗夜蔷薇》女主角，最终落选。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明媚，眼神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锐气。
程凛的目光在“竞争关系”几个加粗的黑体字上停留片刻，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有意思……”她喃喃道，翻开了下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如瓷的脸——叶茹晚，27岁，新晋实力派女演员，去年与冷疏墨竞争同一部电影的女主角，最终落选。
资料显示，她在社交媒体上曾多次暗讽和买黑通稿带节奏说冷疏墨“靠资本上位”。
程凛的指尖在“公开矛盾”几个字上顿了顿，继续往后翻。
第三份档案上的女人眉眼凌厉——苏芮芮，30岁，曾经的一线女星，近年资源下滑严重。
有内部消息称，她原本谈妥的某高奢代言，最后时刻被冷疏墨截胡。
第四份、第五份……
随着翻阅的深入，程凛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女演员或多或少都与冷疏墨有过利益冲突，但动机真的强烈到要让冷疏墨非死即残吗？
就在她沉思之际，一张照片从档案中滑落。
程凛弯腰捡起，瞳孔骤然一缩——照片上，冷疏墨正与一个略显模糊的身影在某个活动现场的角落面对面似乎是擦肩而过时候点头寒暄，而那个人的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只有些眼熟的、某高奢品牌的限量款腕表。
“这是……”
程凛的指尖微微一顿，将那张模糊的照片举到台灯下仔细端详。
照片角落那个被虚化的人影逐渐在资料中找到对应——夏燃苒，如今娱乐圈的顶流女星，星耀娱乐的当家一姐，更是资本圈公认的“商业价值女王”。
她翻开夏燃苒的专属档案，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这份资料比其他人的厚了近一倍，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位顶流女星的演艺轨迹和商业版图。
程凛俯身细读，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细节。
当看到“《刃间香》官宣期间曾购买谢折卿黑通稿”这一行字时，程凛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合上文件夹，办公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果然有问题……”
程凛拿起手机时，发现自己的指尖竟有些微微发抖，
熟练地登录V博小号，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程凛在搜索框输入“夏燃苒”三个字。
海量的营销号通稿和粉丝控评瞬间刷满屏幕，其中几条发布于《刃间香》官宣当天的通稿格外扎眼。
“啧，这控评力度……”
程凛尝试点进一个名为“苒家军无门槛8群”的粉丝群，却在第十次申请被拒后彻底失去耐心，她直接拨通了网安部的内部电话，指节在桌面上不耐烦地敲击着。
“程队？”小周警官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里还能听到键盘敲击声。
“夏燃苒的其他资料都整理好了吗？”程凛的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全部送过来。另外……”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罕见的急躁，“你们谁有混进她粉丝群的账号？要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的那种。”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小周压低声音道：“隔壁技术科的小王有个‘站姐'号，已经潜伏三个月了。不过……”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迟疑，“程队，夏燃苒的粉丝群审核特别严，需要验证购买记录和打投记录……”
程凛冷笑一声：“告诉小王，把账号密码发给我。再严的审核，能严过我们的背景调查？”
挂断电话后，程凛重新审视着夏燃苒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妆容精致，对着镜头露出完美的微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程凛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眼神渐冷。
“让我看看，你这张完美假面之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