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巨大的银色眼眸，如同两轮冰冷的银月，悬挂于虚无之上，其中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只有一种穿透万古、洞悉本质的绝对理智与漠然。被这双眼眸注视，杨小天感觉自己从肉身到灵魂，从过去到未来，一切的一切都被彻底看透，再无丝毫秘密可言。
他甚至能感觉到，魂核中那刚刚齐聚、构成完美四象星阵的四枚星钥碎片，在这目光下都微微震颤起来，流露出一种既是敬畏又带着戒备的复杂波动。
这双眼眸的主人，其层次，绝对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存在，甚至可能……不在那所谓的“黑渊”之下！
“你是谁？”杨小天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凝聚神念，发出询问。他并未从这眼眸中感受到直接的恶意，但那种仿佛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绝对俯视感，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名字，并无意义。”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平静无波，“你可以称我为……‘观测者’，或者，‘记录者’。”
观测者？记录者？杨小天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归墟之地的“观测者号”星舰，以及月无瑕宫主提及的“它们”！
“你与‘它们’有关？”杨小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银色眼眸的目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那漠然的意念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叹息？
“‘它们’……是‘我们’中的……失控者，或者说，是选择了另一条道路的‘同胞’。”观测者的意念传递着信息，“我们诞生于秩序与混沌的间隙，职责是观测、记录这无尽宇宙的诞生、演化与……终结。不干涉，不参与，只为在最终的‘大寂灭’来临前，保留文明与存在的‘样本’。”
杨小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月无瑕和逆星核碎片信息中那神秘莫测、高高在上的“它们”，竟然只是这些“观测者”中的一部分？而且是选择了干涉、甚至是引导毁灭的“失控者”？
“那黑渊……”
“黑渊，是‘归墟’的活性化阴影，是宇宙终极归宿的提前显化，亦是‘大寂灭’的前奏。”观测者平静地陈述着可怕的真相，“‘它们’中的一部分，认为既然终局不可避免，不如主动引导、加速这个过程，并在毁灭中汲取力量，试图超越‘大寂灭’，成为新纪元的主宰。侵蚀源界，不过是‘它们’无数‘试验场’之一。”
“所以，你们就只是看着？”杨小天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愤怒。无数世界的毁灭，亿万生灵的哀嚎，在这些存在眼中，难道就只是冰冷的“观测数据”？
“干涉，会带来更大的变数与不可控的后果，可能加速‘大寂灭’的到来，这是我们不愿看到的。”观测者的意念依旧毫无波澜，“我们记录，我们分析，我们寻找在既定终局之外的……‘变量’。”
它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杨小天身上，那银色的光芒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那与逆星核融合的印记都剖析清楚。
“而你，身负‘启明’留下的逆星核，集齐四枚代表着此界基础秩序法则的星钥……你就是我们在此界观测到的，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变量’。”
“启明……他到底是什么？”杨小天抓住了这个关键的名字。
“启明，是‘我们’中的先驱者，亦是……最初的‘叛逆者’。”观测者的意念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情绪”的波动，那似乎是……惋惜？“他不认同‘它们’的毁灭之路，亦不满足于我们纯粹的观测。他坚信，在秩序与混沌的平衡中，存在着打破‘大寂灭’循环的契机。他分裂自身，将核心化为‘逆星核’散落各界，寻找能够承载其理念、并走出新路的‘种子’。”
“而你，”银色眼眸的光芒微微收缩，“就是被他选中的，于此界的‘种子’。”
杨小天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惊天动地的信息。他一路的坎坷、奇遇、挣扎，原来背后一直有着这样宏大的背景与博弈。
“那么，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是为了什么？继续‘观测’，还是……像‘它们’一样，进行‘干涉’？”杨小天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向那双银色眼眸。
“我只是，向你提出一个问题。”观测者的意念恢复了绝对的平静，“一个关乎你，也关乎此界，甚至可能关乎更多世界未来的问题。”
“你真的明白，你所选择的道路，将面对什么吗？”
“逆星核赋予你打破规则的可能，星钥给予你重构秩序的力量。但你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它们’的爪牙黑渊，更是‘它们’本身，是那些早已超越寻常宇宙法则、执掌部分终极权柄的存在。”
“甚至，当你真正开始挑战‘终局’，试图扭转‘大寂灭’时，你可能会发现，你所要对抗的，不仅仅是‘它们’，可能还包括……那冰冷而既定的宇宙法则本身，以及……我们这些秉持中立，却未必会坐视你颠覆一切的‘观测者’。”
“这条路上，你将举世皆敌。无人理解，无人支持，甚至你所守护的一切，都可能因你而加速毁灭。”
“即便知晓这一切，即便明白成功的希望渺茫到近乎虚无，你……依然要选择走下去吗？”
银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杨小天，等待着他的回答。这不仅仅是一个问题，更是一种直指本心的拷问，是对他意志、信念与觉悟的最终检验。
杨小天站在原地，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
永宁城的血火，父亲的怒吼，流落归墟的死寂，冰原的严寒，冥血岛的污秽，王城的烽火，同伴的期盼，文曲决绝的眼神……
他感受到魂核中四枚星钥碎片传来的、代表着此界冰、血、生、死等基础秩序的温暖力量，也感受到逆星核深处那份不屈的、欲要逆天改命的桀骜。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双漠然的银色眼眸，脸上没有恐惧，没有迷茫，只有一种历经千帆后的平静与坚定。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这片虚无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的路，从一开始，就不是谁赐予的，也不是为谁而走的。”
“我背负血仇，渴望力量，是为了守护我在乎的人，是为了弄清楚这背后的真相。”
“我看到了黑渊带来的毁灭，感受到了无数生灵的绝望。我得到了逆星核与星钥，拥有了改变一些事情的可能。”
“这条路或许艰难，或许希望渺茫，或许真的会举世皆敌。”
“但，如果因为前路艰险就放弃前行，因为希望渺茫就屈从命运，那与我亲手毁灭我所珍视的一切，又有何异？”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这无尽的虚无与既定的终局：
“我不知道什么‘大寂灭’，也不在乎什么‘观测者’与‘失控者’的博弈。”
“我只知道，我有必须守护的人，有必须完成的承诺，有必须践行的道路！”
“若‘它们’要阻我，我便斩了‘它们’！”
“若法则要缚我，我便破了这法则！”
“若这终局注定黑暗……那我，便来做这黑暗中，第一缕也是最后一缕，逆星而上的光！”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魂核中的四枚星钥碎片与逆星核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四象星阵急速旋转，一股凌驾于化神中期、甚至隐隐触及后期门槛的磅礴神力混合着一种“我道即天道”的霸道意志，轰然扩散开来，竟让这片绝对的“虚无”都微微震颤起来！
那双银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良久，良久。
最终，那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意味：
“很好的回答……‘变量’。”
“那么，如你所愿。”
“去走你的路吧。去面对‘它们’，去挑战终局。”
“我们会……继续‘观测’。”
话音落下，那双巨大的银色眼眸，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缓缓闭合，最终彻底消失在虚无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周围，又恢复了那片绝对的“空无”。
只剩下杨小天一人，悬浮在原地，周身神光流转，眼神坚定如磐石。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与清晰无比的使命。
前路，再无迷茫。
只有一战！
他转身，一步踏出这片虚无，重新回到了那生死法则交织的古妖战场。
他的目光，已然投向了那黑渊投影的最深处，投向了那隐藏在幕后的“它们”。
最终的征程，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