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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信引导着杨小天与青璃穿过数条幽深曲折的廊道,最终来到一座依附于主城堡侧翼的独立建筑前。这座建筑外形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通体由暗红色的金属铸造,表面布满了干涸血渍般的斑驳痕迹,散发出浓郁的血腥与煞气。门楣之上,以某种扭曲的文字镌刻着两个大字——血驿。
踏入其中,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宽敞,设施却极为简陋。冰冷的金属墙壁,几张坚硬的石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空气中残留着无数道混杂的气息,有绝望,有疯狂,有暴戾,显然此地曾容纳过无数等待踏上血斗场的“演员”。
“明日正午,自会有人引你们前往血斗场。”阴影信丢下这句话,便如同融化般消失在墙壁的阴影中,将死寂留给了两人。
血驿有简单的隔绝禁制,但依旧能隐约听到从城堡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嘶吼与咆哮,令人心神不宁。
“此地煞气侵魂,需固守灵台。”青璃盘坐于一张石床上,闭目凝神,周身清辉流转,将试图侵蚀过来的负面能量隔绝在外。她似乎在为明日的战斗调整状态,气息沉静如水,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生死搏杀,而是一场寻常的演练。
杨小天则站在唯一的窄窗前,望着外面冥血岛永恒昏沉的天空。他手中摩挲着冥血引木牌,试图通过它感应更多关于影刹和阴九的气息,但除了那指向搁浅湾的模糊指引外,一无所获。
“这岛主,深不可测。”杨小天传音道,语气凝重,“他提出这三个条件,看似给了选择,实则步步紧逼。无论是觊觎冥种之法,还是驱使我们为他猎杀,乃至这血斗场,都透着诡异。我总觉得,他另有所图。”
青璃缓缓睁开眼,清冷的眸子看向他:“实力便是话语权。他有所图谋,我们亦有所求。在找到影刹和阴九之前,虚与委蛇,见机行事便可。明日血斗,我自有分寸。”
她的自信源于绝对的实力。杨小天深知青璃的剑道修为,即便面对元丹九重天巅峰的对手,也未必会输。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也寻了一处坐下,默默运转《噬神诀》,滋养神魂,应对这无处不在的煞气侵蚀。
漫长的等待中,时间仿佛凝固。唯有城堡深处不时传来的、属于失败者的最终哀嚎,提醒着他们此地是何等残酷的所在。
翌日正午,准时到来。
血驿的门被无声推开,两名身披暗红铠甲、面无表情的守卫出现在门口,冰冷的视线落在青璃身上。
“时辰已到,出战者,随我等前往血斗场。”
青璃长身而起,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青衣,对杨小天道:“等我回来。”
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杨小天重重点头:“小心。”
目送青璃跟随守卫离去,杨小天也离开了血驿,按照昨日阴影信使隐约提及的方位,朝着能够观战的地方走去。
所谓的血斗场,并非露天,而是位于城堡地下的一片巨大环形空间。四周是逐层升起的、粗糙开凿的岩石看台,此刻已经坐下了不少“观众”。这些观众形态各异,有人类修士,有半人半妖的异族,还有一些浑身笼罩在黑袍或浓郁死气中的存在,个个气息彪悍,眼神中充满了对血腥的渴望与麻木。他们大多是冥血岛的常客,或是被囚禁于此的囚徒,获取短暂的“放风”权利。
杨小天的到来引起了一些注意,但很快,更多的目光投向了场地中央那片巨大的、由暗红晶石铺就的圆形擂台。擂台表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隐隐有血光流动,散发出加强煞气、抑制部分神通波动的力场。
一声低沉冗长的号角声响起,压下了看台上的嘈杂。
一道青光飘然落入场中,正是青璃。她依旧青衣素净,面覆薄纱,手持一柄清光流溢的长剑(不知何时取出),卓立于血腥擂台之上,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遗世独立。
看台上响起一阵夹杂着口哨、怪笑和议论的喧嚣,大多是不看好与戏谑。
紧接着,擂台对面的一扇沉重铁栅栏缓缓升起,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充满暴虐气息的咆哮,一道庞大的黑影从中猛地窜出!
那赫然是一头高达三丈的恐怖生物!它大致呈人形,但全身覆盖着暗蓝色的、如同岩石般的厚重鳞甲,头颅似鳄,口中利齿参差,滴落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涎液。一条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般甩动,砸在擂台地面上发出闷响。最令人心悸的是它那双完全被血色充斥的双眼,只有最纯粹的杀戮欲望。
“是‘寂灭鳄魔’!岛主这次竟然把这头怪物放出来了!” “这玩意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而且涎液剧毒,上次生生撕碎了一个元丹八重天的体修!” “这青衣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怕不是一爪子就没了看头……” 看台上的议论声更响,充满了幸灾乐祸。
这头寂灭鳄魔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元丹九重天!而且由于其肉身强横、特性诡异,实际战力恐怕堪比初入灵罡境的修士!
杨小天的心提了起来,握紧了拳头。
擂台上,青璃面对这庞然大物,眼神依旧平静。她甚至没有抢先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鳄魔咆哮着,迈动沉重的步伐,如同一座小山般向她冲撞而来,腥风扑面!
就在鳄魔冲至她身前数丈,巨大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当头拍下之际——
青璃动了。
她的动作看似不快,却在一瞬间留下了道道残影。足尖轻轻一点地面,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足以开碑裂石的一爪。
利爪拍空,砸在晶石地面上,留下数道深深的爪痕,碎石飞溅。
一击落空,鳄魔更加狂躁,长尾如同巨蟒般横扫,封堵青璃的退路,同时大口一张,一道墨绿色的毒液箭矢般喷射而出!
面对上下夹击,青璃手中长剑终于扬起。
没有绚烂的光华,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道清冽如秋水、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剑弧,如同月牙般凭空闪现。
剑弧先是精准地切中了那道毒液箭矢,毒液竟如同遇到克星般,瞬间被剑意中蕴含的净化之力蒸发殆尽,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紧接着,剑弧去势不减,轻飘飘地迎向了横扫而来的巨尾。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利刃裁纸的声响。
那布满坚硬鳞甲、足以抽断精钢的巨尾,竟被那看似柔弱的剑弧从中无声无息地切断!断面光滑如镜,暗蓝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
“嗷——!!!”
寂灭鳄魔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痛苦咆哮,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失衡,向前踉跄。
而青璃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它因仰头咆哮而暴露出的咽喉下方!
剑光再起!
依旧是那般简洁,那般冰冷。
一点青芒,如同寒星乍现,瞬间没入了鳄魔咽喉最为脆弱的鳞甲缝隙之中!
咆哮声戛然而止。
鳄魔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充血的双眼中疯狂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固的惊恐与难以置信。它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最终,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震得整个擂台都晃了晃。暗蓝色的血液从其咽喉处的细小剑孔中汩汩流出,迅速蔓延开一片。
全场死寂。
所有的喧嚣、怪笑、议论,在这一刻彻底消失。看台上的众多凶徒、异类,皆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那持剑而立的青衣女子,看着她纤尘不染的衣角,看着她那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般的平静眼神。
一剑! 仅仅两剑! 一头凶名赫赫、实力堪比初入灵罡的寂灭鳄魔,便被如此轻描淡写地秒杀!
这是何等恐怖的剑道修为?!
杨小天也微微吸了口气,他知道青璃很强,却没想到强到如此地步。她的剑,已经快到了极致,准到了极致,更是将净化与破邪的道韵融入每一式之中,对寂灭海这些被死寂怨念侵蚀的生物有着天然的克制。
短暂的死寂后,看台上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喧嚣,这一次,是带着敬畏与恐惧的惊呼。
高处的某个隐秘看台上,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也流露出了一丝讶异。
“第一场,胜。”一个冰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宣告了结果。
青璃收剑归鞘,看都未看那鳄魔的尸体一眼,身形翩然飞起,落回了杨小天身旁,仿佛只是去散了散步。
“我们是否可以前往搁浅湾了?”她抬头,望向那隐秘看台的方向,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可。”冥血岛主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持冥血引,自会指引你们前往血镜室。记住,你们只有一次使用血镜的机会。”
一名铠甲守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做出引路的手势。
杨小天压下心中的激动,对青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两人立刻跟上守卫,离开了这充斥着血腥与狂热的地下斗场。
在守卫的带领下,他们并未离开主城堡,而是沿着螺旋向下的阶梯,深入地下。越往下,空气越是阴冷潮湿,墙壁上开始出现密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脉络,微微搏动着,仿佛整座城堡是活的一般。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刻画着巨大、复杂眼眸图案的石门前。石门自动滑开,露出后面一个不大的圆形石室。
石室中央,悬浮着一面直径约一米的圆形镜面。镜框由某种暗红色的骨骼雕琢而成,镜面却并非光滑,而是如同凝固的血液,不断有细微的血色涟漪荡漾开来,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与时空波动。
这就是血镜。
“将冥血引置于镜前,心中默念所要回溯的时间与地点,便可显现当时景象。机会只有一次,景象维持时间有限。”守卫冰冷地交代完,便退至门外,如同雕塑般守卫着。
杨小天与青璃走入石室,石门在身后闭合。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期待。能否找到线索,就在此一举。
杨小天深吸一口气,将手中血光大盛的冥血引木牌,轻轻放在了那如同血池般的镜面前方。
他闭上双眼,集中全部心神,通过冥血引感应着“搁浅湾”的方位,同时在心中清晰地默念:“回溯——两个月前,星陨山脉空间异动之后,冥血岛,搁浅湾!”
嗡——!
血镜猛地一震!镜面上凝固的血液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剧烈地翻滚、沸腾!无数模糊的影像碎片在其中飞速闪过,夹杂着凄厉的风声、海浪的咆哮、以及空间撕裂的刺耳噪音!
杨小天和青璃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镜面。
终于,沸腾的血色渐渐平复,一幅清晰的景象,如同画卷般在镜中徐徐展开——
那是一片布满黑色礁石与惨白骸骨的海湾,墨黑色的寂灭海水不断拍打着海岸,卷起污浊的泡沫。天空是永恒的昏黄。
而在几块巨大的礁石之间,散落着一些残破的、明显不属于寂灭海的物品碎片:断裂的兵器、焦黑的木块、破碎的衣物……以及,几具早已失去生机、被海水泡得肿胀变形、或被海鸟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景象缓缓移动,如同某种视角在巡视这片搁浅的“残骸”。
突然,杨小天的瞳孔猛地收缩!
在靠近内陆的一处岩石阴影下,镜面景象定格、放大!
那里,躺着两个人!
虽然衣衫褴褛,浑身布满伤口与凝固的暗红血痂,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近乎湮灭,但那熟悉的轮廓,那即便在昏迷中也紧握着的、造型独特的短刃……
是影刹!还有阴九!
他们还活着!
杨小天心中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填满!青璃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然而,还没等他们仔细看清两人的具体状况,镜中的景象突然一阵模糊扭曲,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下一刻,景象猛地切换!
不再是搁浅湾,而是变成了冥血岛深处的某个地方——一片生长着无数血色珊瑚、如同森林般的诡异区域。在这片“血珊瑚林”的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肉瘤状物体,表面布满血管,散发出令人极度不安的邪恶气息。
而就在这肉瘤附近,两道身穿玄冥道黑袍、脸上戴着鬼王面具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潜伏着,他们的目光,似乎正穿透血镜的窥视,冷冷地“看”了过来!
其中一人,缓缓抬起了手,手中握着一枚不断滴落黑色粘液的诡异符牌。
啪!
如同镜面破碎,血镜中的景象瞬间崩散,重新化为了翻滚的血色,随即迅速平息,恢复了原状。一次使用机会,结束。
石室内,一片死寂。
杨小天和青璃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找到了影刹和阴九,他们确实在岛上,而且两个月前还活着!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坏消息是,他们此刻的处境恐怕极其不妙!玄冥道的人,不仅追来了,而且似乎比他们更早登岛,甚至可能已经发现了影刹和阴九的踪迹!那片诡异的血珊瑚林和搏动的肉瘤,又是什么?
冥血岛的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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