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过,带起尘土和淡淡的血腥味。项人狂被困于双阵之中,如同笼中困兽,虽不再疯狂冲击,但那粗重的喘息和眼中蚀骨的恨意表明他并未真正屈服。
慧慈师太瘫软在地,眼神迷茫中带着痛苦,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彩蝶夫人在轿中轿帘微掀,露出一双探究的美目:“小郎君,这二位…可不是寻常毛贼。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你待如何处置?总不能一直用这上古符阵困着吧?妾身倒是好奇得很了。”
石勇提着刀,警惕地盯着项人狂,瓮声道:“陈兄弟,这老头害人无数,干脆让我一刀结果了他!”
白薇却蹙眉摇头:“不可。项人狂虽入魔道,但当年亦是正道翘楚,沦落至此必有隐情。
更何况…慧慈师太状态诡异,需查明原委。”
我目光扫过项人狂和慧慈,略一沉吟,从玄戒中拿出两张符箓,这两张符箓色泽古拙,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玄黄色,上面绘制的符文复杂深奥,隐隐散发出封印的气息。
“杀伐果断,却非上策。放任自流,后患无穷。既然遇上了,便只能暂且‘请’二位歇息一段时日了。”
话音未落,我手腕一抖,两张玄黄符箓激射而出,并非射向两人身体,而是悬浮于他们头顶三尺之处!
“天地为牢,玄黄镇元——封!”
嗡!
符箓骤然绽放出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玄黄色光芒,如同两道华盖,将项人狂和慧慈师太笼罩其中。光芒流转间,形成两个透明的玄黄光茧,将二人彻底包裹起来。
项人狂惊怒交加,试图挣扎,却发现一身化境九重的邪元乃至神魂意念都被彻底冻结禁锢,连“哀莫”邪剑都与他失去了联系,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骇然:“这是…上古镇元封魔符?!你…你究竟…”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连同邪剑被彻底封入光茧之中,如同琥珀中的昆虫,保持着愤怒惊骇的表情,动弹不得。
慧慈师太则在光茧中缓缓闭上了眼睛,眉宇间的痛苦和迷茫似乎稍稍平息,仿佛陷入了沉眠。
两个光茧缓缓缩小,最终变得只有拳头大小,飞回我的掌心。
石勇看得咂舌不已:“俺…俺今天算是开眼了…陈兄弟,你在符箓术上的造诣…也太…太…”
彩蝶夫人在轿内沉默了片刻,方才幽幽叹道:“先是五行天兵,又是北斗锁星,现在连失传更久的镇元封魔符都出来了…小郎君,你这‘天音宗弟子’的身份,怕是用来掩盖你真实身份的面纱吧?”
我拱手道:“前辈过奖了,晚辈所学的符箓术,实则是一个无名的卖画老道士所授。”
彩蝶夫人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妾身今日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前方的路…想必也没什么能难倒小郎君你了。妾身还有些俗务,就此别过。”
说完,那顶绯红轿子竟不再停留,八名轿夫抬起轿子,侍女抛洒花瓣,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地转身,沿着原路飞快离去,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就会沾染上更大的麻烦。
转眼间,荒凉的山道上,又只剩下我们商队和满地狼藉。
我将两枚封印光茧收起,看着彩蝶夫人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随即转身对惊魂未定的众人笑了笑:“好了,麻烦暂时解决了。收拾一下,抓紧时间赶路吧。青州府城,不远了。”
又行了一段路,地势逐渐平缓,远处已隐约可见青州府城模糊的轮廓。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即将抵达,稍稍松懈之际。
“站住!”
一声粗暴的喝令从前方的隘口处传来。
只见十余名身着猩红衣袍、腰佩长刀的汉子大马金刀地拦在路中央。
他们衣袍上绣着狰狞的恶鬼煞神图案,一个个眼神倨傲凶戾,周身散发着浓重的血煞之气,显然都是刀头舔血的狠角色。为首的是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正不耐烦地用刀鞘敲打着身旁的木桩。
刀疤脸斜眼看着我们这支风尘仆仆的商队,啐了一口唾沫:“他娘的,总算又来肥羊了!听着!此路是七煞门罩着的!想过路,留下买路财!一辆车,一百两!少一个子儿,就把命留下!”
他身后的七煞门徒纷纷狞笑起来,手按在了刀柄上,嗜血的目光扫视着商队,如同饿狼打量着羊群。
商队众人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七煞门的凶残可比秃鹫寨那种流寇强上千倍,王老板脸色惨白,腿肚子都在发抖。
石勇压低声音,怒火中烧:“果然是这群杂碎!光天化日拦路抢劫!”
白薇眼神冰冷,低声道:“以我的神识观察他们的气息,他们大多是气境后期,那领头的是止境初期。不好硬闯,但也不能任其勒索。”
经历了之前连番恶战,尤其是见识过项人狂那种级别的魔头后,眼前这些七煞门徒虽然凶悍,却反而让石勇和白薇生出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但他们依旧紧张,因为对方代表的是青州如今的实际掌控者——七煞门。
刀疤脸见商队迟疑,顿时不耐烦起来,长刀“锵”一声出鞘半寸,寒光闪闪。
刀疤脸:“磨蹭什么!快点交钱!还是说…要爷们儿自己动手拿?!”
就在石勇忍不住要拔刀,白薇也准备掐诀的瞬间——我忽然上前一步,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仿佛刚睡醒的笑意。
我甚至没有看那刀疤脸,目光扫过那些七煞门徒的衣袍,最后落在他们腰间的刀上。
我语气平淡,甚至有些好奇:“七煞门?我知道你们门主最近得了一种名为‘九幽地冥火’的神火,他现在应该处在炼化神火的关键时刻,急需大量生魂阴煞…怎么还有闲心派你们在这穷乡僻壤收这点散碎银两?”
我的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那刀疤脸愣住了,他身后所有七煞门徒的笑容都僵在脸上!
刀疤脸瞳孔骤缩,脸上闪过极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变调了:“你…你是什么人?!怎会知道…”
九幽地冥火是七煞门主秘密炼化之事,乃是门内绝密!就连许多内门弟子都不知晓,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如何得知?
我不答反问,依旧笑眯眯的,但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我还知道,你们负责押送前往七煞门总坛的‘血食’车队,昨晚在阴风谷好像出了点意外?丢了不少‘货’吧?
你说,若是你们门主知道,你们不在追查丢失的‘血食’,反而在这里拦路勒索…会是什么下场?”
刀疤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握刀的手都开始发抖!阴风谷失窃之事发生在昨夜凌晨,消息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外传!眼前这人到底是谁?与门主有什么关系?
他身后的喽啰们更是面面相觑,惊恐万分,显然也知道这两件事的严重性。
刀疤脸声音干涩发颤,再无之前的嚣张:“你…阁下…究竟…”
我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他:“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能过去了吗?还是说,需要我修书一封,直接问问你们门主,他手下的人是不是都这么闲?”
刀疤脸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后退一步,慌忙收刀入鞘,脸上挤出来笑容:“误…误会!全是误会!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阁下大驾!您请!您快请!”
他一边说,一边慌忙挥手让手下让开道路,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
商队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凶名赫赫的七煞门徒,竟然被三言两语就吓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