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胆敢阻止大晋朝廷官家办差?”还是那个瘦子开口厉声斥道。
他边问,边在心里嘀咕:额的那个奶奶,这个书生的轻功怎得如此厉害?怕是对上肖大人都不遑多让吧。
他所嘀咕的肖大人自是无影肖。
“群殴一人,不讲道义。正所谓路不平,有人踩。有问题吗?”李凌霄忽然想起一句江湖上的切口,微笑着说道。
“野猴子,哪那么多废话。我与先都收拾这个茬子。”一个契丹人指着虬髯汉子,又指了指李凌霄:“你与罗汉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原来这个瘦子被唤作“野猴子”,果然名符其实。本就长得瘦,又是尖嘴猴腮。
“好唻。忽卢大人。”野猴子恭敬地回道。
原来两个契丹人,一个叫先都,一个叫忽卢。而另外一个汉人叫罗汉。
野猴子朝罗汉一招呼,两个人便围上了李凌霄。而先都与忽卢继续向虬髯汉子包抄过去。
“我说这个书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犯不着为了我搭上你的性命。你们快走。”那个虬髯汉子看李凌霄要强出头,急吼吼地让李凌霄莫蹚浑水,赶紧走。
“这位仁兄,相逢不如偶遇。既然遇到了,不搭把手,于心难安。”李凌霄说得甚是义气。
他边说,边抽出腰间乌鞘剑。还未等他抽出乌鞘剑,阿克已经手持双刀,飞奔到他的身前。
“公子,杀鸡何用宰牛刀,用我的‘地趟刀’就绰绰有余了。”阿克轻蔑地看着眼前四个人。
阿克的双月弯刀与契丹人的月牙弯刀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阿克的弯刀前部刀锋处生出两个直刺。这是李凌霄师傅专门为阿克打造的,刀有异形,刀鞘自然也是特制的。对敌之时,以刀为主,临场亦可当做峨眉刺使用。
“小心。”李凌霄嘱咐一句。然后,他回转身,扶起了那个虬髯大汉。
“放心吧,公子。三个多月没比划比划了,快憋死我了。”阿克自信地说道。然后又朝那两个正包抄的契丹人喊道:“哎,你们两个契丹狗,你们的对手是小爷我。还有你们两个。”他又手指着野猴子和罗汉。
“你是突厥杂碎?”那个忽卢一眼便认出来,阿克是突厥人,出言极其不逊。
突厥人的发式是索头,就是将头发梳成辫子,与室韦人差不多。而契丹人则是髡发,就是将后脑勺的头发剃去。汉人的发型是绾髻,就是将头发束在头顶,或包起,或绾束。故而,单从发型上,各个民族很容易区分开来。
“契丹狗,正是你家突厥小爷。”阿克以牙还牙。
“你这小屁孩儿,胆敢如此与忽卢大人讲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狗头不想要了。”野猴子顿时急眼,狂吠起来。真就像一条狗一样,忠心护主,强行出头。
“野猴子,不要与这个侏儒啰里啰嗦,直接宰了便是。”忽卢用生硬的汉话吼道。此刻的他尤其愤怒,有种被轻视、被侵犯、被侮辱的感觉。在他眼里,突厥人就是他们任意驱使的奴隶。奴隶胆敢出言不逊,那是犯上,当诛杀。更何况,这只不过是一个豆丁高的侏儒,竟然口出狂言,敢挑战他们四大高手,真就是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
“你们今天必死无疑。”阿克怒了。
只见阿克一个翻滚,直如灵猿般,迅捷地欺身向忽卢扑去。阿克的动作太过突然,又速度奇快,忽卢尚未反应过来,一刀便砍在他的左脚踝处。耳听着“咔嚓”一声,居然于脚踝处,左脚与左腿瞬间分离。忽卢疼得大喊一声,直接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可想而知,阿克这一刀的力量有多大。
阿克这是携着愤怒的全力一刀。他最忌讳别人喊他侏儒。
“忽卢大人——”野猴子惊呼出声。
“好快的身法!好俊的刀法!好劲的力道!”那个虬髯大汉被李凌霄搀扶着,不由喝彩连声。几乎与野猴子同时出声。
那个叫先都的契丹人不知吼了一句什么,目眦欲裂的样子,估计是契丹语骂人的话。
“并肩子上,杀了这个侏儒,给忽卢大人报仇。”此时,野猴子反应了过来,大声招呼罗汉与先都。此刻,他们再不顾及李凌霄与那虬髯汉子,眼里只有阿克一人。
一时间,野猴子的流星锤、罗汉的剑、先都的弯刀,一并向阿克招呼过去。
阿克也不怠慢,只见他身形再矮,闪展腾挪,在三个人的兵刃之间穿插。他本就身材矮小,再一矮身,给人一种贴地飞行的错觉。
“姐,你快看,原来阿克哥的功夫这么厉害啊。”尤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眼里崇拜的小星星闪烁着光芒。在尤寨,两人嬉闹,阿克自然不会展现真功夫。
“这是下了苦功夫的。”尤彩未说话,尤俊却是意味深长地感慨道:“小焕,记着,只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像阿克兄弟一样,那就要舍得吃大苦,流大汗。”
这是尤俊第一次称呼阿克为兄弟。在尤寨,他并没有足够重视阿克。这一声兄弟,也是阿克用硬实力赢得的尊重。
尤焕重重点了点头,尤彩同样点了点头。
此时,场上出现了滑稽的一幕。野猴子三人平日里对敌都是高举高打,哪像现在这般,弓着腰,弯着背,如同打田鼠一般。再加之他们速度不似阿克迅捷,打斗起来非常狼狈,真实功夫自然就打了折扣。
忽然,阿克趁野猴子流星锤走空的当口,就地一个侧滚,欺到他身侧,一个直刺,直接洞穿了他的脚踝。野猴子疼的大喊一声,跌坐在地上,抱着脚丫子嗷嗷直叫。罗汉被野猴子的痛呼吸引了注意力,偷眼看向野猴子之际,被阿克瞅准机会,又砍断了他的脚踝。
两招得手,阿克一个前滚翻,又欺到先都身侧。先都哪敢怠慢,一跃起身,大鹏展翅般,躲过了阿克的刀锋。与此同时,他在下落之际,月牙弯刀从上而下砍向地面的阿克。阿克一个懒驴打滚,避开锋芒。
李凌霄师傅因人而教,专门让李凌霄代他向阿克传授了这套“地趟刀”。
“凌霄,这套功夫日后有大用,必须督促阿克勤加习练。”师傅当时郑重交代。虽然李凌霄不知日后有何用,也没多问,只是勤加相授。
阿克自幼便练这一套地上功夫,已然大成。即便李凌霄与他切磋之时,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先都也是好功夫,刀未砍到阿克,便刀尖点到山石上,顺势一个后空翻,跃到两米之外。或许他吸取了刚才三个同伙的教训,不敢距离阿克太近,担心脚踝遭殃。
阿克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了一句:“没劲!”
“你个无耻的突厥奴隶,只会下作偷袭之事。你敢不刺脚踝吗?如果不刺脚踝,我们再过一百招。”先都声色俱厉地吼道。很明显,他心生了怯意。
阿克没有搭腔,而是拿眼睛贼兮兮地盯着先都脚踝处,颇玩味。先都下意识地一个激灵,把双脚不自觉地向后挪了两步。
“唉——,小爷听你的,不刺你脚踝。再战。”阿克颇觉无奈地摇了摇头。
先都好像壮起了胆子,一个流星赶月步,一招“力劈华山”,直向阿克砍来。阿克一拧身,如同猿猴一般,纵起一人多高,下落之际,时间拿捏得十分精当,双脚恰好踏在砍下来的刀背上。然后,他使一个千斤坠,先都手中月牙弯刀立时受力下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先都始料不及,根本来不及变招。只见阿克人在刀背之上,右手弯刀直接砍向先都的肩胛处,拿刀的那条手臂直接被砍了下来,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阿克一身。等阿克落地的时候,单脚还踩在刀背上,先都的手里还握着月牙弯刀。
“额的个天老爷啊。”忽然,虬髯汉子再次惊呼出声。他再次被震撼到了。他也是习武之人,万万没想到,打斗还可以踩在人家刀背上,顺势还砍了人家的手臂。
就在阿克落地的瞬间,忽然一把弯刀旋转着飞向了阿克的脖颈。
“啊——,小心。”尤俊大喊一声。
尤俊的话音未落,只见阿克几乎一个九十度后仰,近乎放平了上身。与此同时,他顺势举起右手弯刀,在手中迅速旋转起来。只听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阿克弯刀前端的直刺上竟然多了一把旋转的弯刀。而那弯刀附着在阿克弯刀直刺上面,不停旋转着,就像杂耍般。弯刀旋转着,阿克缓缓直起腰身。只见他看都不看,直接将那把飞来弯刀甩了出去。弯刀如同长了眼睛般,不偏不倚插在了忽卢的胸口上,一刀毙命。
原来,被削足的忽卢忍着削足之痛,趁阿克落地不备,投掷出弯刀偷袭。
眨眼功夫,阿克飞刀杀一人,削足三人。
“好!”这是尤俊粗犷的喝彩声。
“好啊——”这是尤焕的欢呼声。
那虬髯大汉并未再发声,而是惊愕地看着眼前场景,嘴巴都合不拢。随后,他缓缓转头,看向扶着自己的李凌霄,惊愕的眼神更加浓郁。他忽然想到了眼前这个突厥人的那句话:“杀鸡何用宰牛刀。”这个突厥人强悍如斯,那自己身侧这个年轻后生呢,将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
“阿克虽然速胜,但胜不全在武力。一则是那四人对阿克有着轻敌之心,这是兵家大忌。二则嘛,当然是阿克足够强。”李凌霄似懂得读心术般,并未看虬髯大汉,似知他在想什么。随意两句话就似在给虬髯大汉解惑。
“罗某看来,九成九胜在武力,轻敌之心几可忽略不计。这四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只有足够强,才会如此速胜。罗某不如,相差甚远。”
原来这虬髯汉子姓罗。他虽有谦逊成分,但语气颇为真诚。他与这四人交过手,且被重伤,自然知道那四人的斤两。但是,他只能用“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形容四人。若说四人武功高强,一则,有抬高自己之嫌。二则,又不想过于贬损自己。
罗姓虬髯汉子说完,轻轻一抖右肩,摆脱了李凌霄的搀扶,疾走两步,虽然脚下略显踉跄。他走到阿克面前深深躬身施礼说:“英雄,多谢救命之恩。在下开封罗延环这厢有礼了。”
“这是我家主人,若要谢,就谢我家主人吧。”阿克笑着指了指李凌霄。
罗延环扭转身朝李凌霄欲双手抱拳,但左肩刚一动,便龇牙咧嘴,不得不同样向李凌霄鞠了一躬。
“罗壮士,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怀。”李凌霄双拳一抱,回了一礼。
“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自然要恩怨分明。今日大恩,在下罗延环当永世不忘。”罗延环说得颇为豪气,再次向李凌霄深施一礼。
李凌霄发现这是一个恩怨分明的汉子,打心眼儿里喜欢起来。
“罗壮士,你的左肩是脱臼了吗?”李凌霄早已看出,罗延环的左臂虽有轻伤,但主要是脱臼所致,故使唤不便。
罗延环点了点头,下意识动了一下左肩,疼得呲了呲牙。
“在下不才,为罗壮士接上如何?接好活动起来会方便些。”李凌霄笑着说。
“公子会接骨?”罗延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略通皮毛而已。”李凌霄说着,不见怎么动作,直接欺身到了罗延环身侧。不待罗延环反应过来,一手托起左臂,一手按在肩关节处,一拉一推,就听到轻微的“咔嚓”声,直接接好。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这次,罗延环是真得心服口服,再无轻慢之意。
在心里,由于武功高强的阿克的存在,他本已认可李凌霄必不是泛泛之辈。但是,李凌霄看上去,怎么看怎么像一介文弱书生,又是如此年轻,还是有着些许轻忽之心。当李凌霄露出一手接骨,他才知道,这岂止是“皮毛”,分明就是高超手法,心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