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香楼。
香君房间,暗香浮动。
李香君脸上带着雀跃,轻轻拉着身旁女子的手,向周琦介绍:“相公,这是我的好姐妹——董小宛。我们情同手足。”
她顿了顿,语气略带赧然,“她与我一样,被人戏称‘秦淮八艳’,不过都是些虚名罢了,不值一提。”
董小宛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狡黠:“周公子果然不凡,只见一面,就把我这姐姐的魂儿都勾走了呢!”她说着,对着周琦盈盈一福。
“小宛姑娘过誉了。”
周琦客气回应,“能得香君垂青,是周某的福分。”
“哼,可不就是便宜你了!”
董小宛小巧的鼻子微微一皱,语气娇憨,带着几分打抱不平的意味。
“我这位姐姐,能歌善舞,容貌才情都是顶尖的,性子更是万里挑一。
寻常男子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你倒好,轻轻松松就得了这么大个便宜。”
话音刚落,一旁的方白衣再也按捺不住。
她恢复了原本清越的女声,下巴微扬,带着世家女的傲然:“呵,还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我家相公,天上地下只此一人!
李香君能跟着他,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话一出,李香君和董小宛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方白衣身上。
两人都是玲珑剔透的人物,只一眼便看穿:眼前这三位“公子”,分明是女扮男装!
目光扫过方小玉和方小兰,更是确认无疑。
一旁的花姐是人精中的人精,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悄然弥漫的火药味。
她立刻堆起笑脸,不着痕迹地后退:“那个……香君,小宛,你们慢慢聊,我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话音未落,人已退到门边,利落地关上房门,将一室微妙隔绝开来。
门扉合拢,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几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滞。
似乎有一股暗流,在无声的流动。
周琦却仿佛置身事外,他闲适地靠在椅背上。
目光在方白衣和李香君之间流转,脸上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满足与自信,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董小宛则睁大了那双灵动的眼睛,脸上写满了好奇和兴奋,一副搬好小板凳、坐等看戏的架势。
方白衣依旧微抬着下巴,维持着那份骄傲的姿态。
方小玉和方小兰则深知自己身份,始终低垂着眼帘,默不作声。
李香君眼神微微波动,随即对着方白衣绽开一个温婉得体的浅笑。
“这位姐姐说得极是,奴家能得遇相公,确实是天大的福气。”
她声音轻柔,化解了几分紧张。
接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转向周琦,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相公,不知这位姐姐是……?奴家该如何称呼?相公不为奴家引见一下么?”
周琦满意地点点头,开口道:“好,给你介绍。她叫方白衣,也是我的妾室。
她年纪比你大些,你唤她一声姐姐便是。”
他语气随意,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过,既然进了我周家的门,无论出身如何,都必须以姐妹相称,和睦相处!谁敢闹出是非,”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方白衣,语气陡然加重,“休怪我家法伺候!”
周琦的这一瞥,警告意味十足。
尤其是男人口中的家法伺候,更是让方白衣身体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她脸上的傲然瞬间褪去,迅速换上温和的笑容。
她主动上前一步,亲热地挽起李香君的手:“香君妹妹,快别这么说。
刚才是我性子急,说话冲了些,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李香君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位姐姐虽然初时气势迫人,但转变之快,全在周琦一念之间。
这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眼前这个男人,强大而强势,足以掌控一切。
一旁的董小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对周琦的好奇又深了一层。
这个能让心高气傲的方家女瞬间服帖的男人,究竟有何等魅力?
接下来,方白衣和李香君你一句“姐姐”,我一声“妹妹”,言语间迅速亲近起来。
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气氛很快变得融洽。
两人低声细语,很快便如同相识多年的好姐妹。
周琦看在眼里,满意地颔首。
董小宛也默默观察着,心中暗忖:这妾室间的相处之道,倒是门学问。
自己将来若也是这般境遇,今日所见,或许能有些用处。
笃笃笃——
房门被轻轻叩响。
花姐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为难的神色。
“花姐,可是有消息了?”
李香君迫不及待的问道。
“周公子,香君,”花姐搓着手,语气小心翼翼,“东家那边……回话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花姐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东家说……香君姑娘要赎身的话……赎身费是……两万两。”
“两万两?!”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李香君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
眼中充满了挣扎和无措。
董小宛也默然无语。
这个数字,对任何人来说都堪称天文数字!
何况,她们只是青楼一歌妓而已。
周琦眉头猛地一拧,眼中腾起怒火:“两万两?这是存心刁难?!”
这价格,远超常理!
他立刻感觉到身边李香君的手变得冰凉。
他毫不犹豫地握紧那只小手,声音沉稳有力:“香君别怕,万事有我。”
“相公……”
李香君抬眼看他,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奴家……奴家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
周琦斩钉截铁,“你既是我的人,你的事,自然由我来扛!
天塌下来,也有我这个做相公的顶着!”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担当。
说完,他锐利的目光转向花姐,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你们东家是谁?带我去见他!我倒要亲自跟他‘好好’谈谈!”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指关节微微用力,空气中立刻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噼啪骨响!
这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方白衣神色平静,显然习以为常。
李香君眼中则充满了担忧,紧紧抓住周琦的手。
董小宛好奇地打量着周琦,目光在他紧握的拳头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评估他接下来的行动。
但有一点让她暗自点头:这个男人没有退缩,没有让香君独自面对这困境。
这份担当,让她对周琦的好感又悄然添了一分。
花姐被那骨节爆响惊得一个激灵,连忙摆手,挤出一个笑容。
“周公子息怒!东家……东家还说了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花姐身上。
“哦?什么路?”
周琦沉声问,眼神锐利如鹰隼。
花姐咽了口唾沫,飞快地说:“东家说,若一时拿不出这笔银子,周公子想完完整整地带走香君,也行。
但需答应……替东家做三件事!”
“三件事?”众人齐齐发出惊疑的声音。
周琦眉头皱得更紧:“哪三件事?”
“这个……”
花姐面露难色,“东家没说具体何事。只说……日后若有需要,自会请周公子去办。”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房间里的人都听懂了——媚香楼背后的东家,看中的不是那两万两银子,而是周琦这个人!
他想用这笔天价赎身费,换周琦三个未来承诺!
周琦紧绷的神色缓缓松开。
嘴角那抹冷冽的弧度渐渐化成了一个带着玩味和审视的笑意。
“这人,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