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重庆方面的电报和关东军即将大举进攻的情报,如同两道催命符,让黑龙沟指挥部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王猛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碗乱跳:“他娘的!这边洋鬼子还没打发走,那边小鬼子又要扑上来了!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真徐致远忧心忡忡:“重庆方面的电报,措辞虽然含糊,但压力不小。如果我们强硬拒绝美方的要求,恐怕会得罪不少人,甚至影响其他方面的援助。”
海外徐工则更关注技术层面,他焦急地说:“林科长,关东军增加了一个大队的兵力和重火力,我们现有的防御力量,即使有‘雷公’,压力也会非常大!如果美方真的能提供药品和工业原料,对我们至关重要啊!是不是……可以考虑有限度的技术交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站在地图前,背影挺拔如松。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清晰:“压力,从来都有。但有些底线,不能退;有些原则,必须守。”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份重庆来的电报,语气带着一丝冷意:“‘妥善接待,积极配合’?怎么配合?难道要把我们辛辛苦苦、用无数同志鲜血换来的核心技术,双手奉上吗?如果为了换取一点可怜的援助,就放弃独立自主的原则,那和仰人鼻息的傀儡有什么区别?”
他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至于关东军的进攻,”林枫的目光转向地图上敌我态势的标记,“是很严峻。但正因为严峻,我们才更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在原则问题上妥协!依靠外部的施舍,永远无法真正强大起来。我们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只有根据地的军民同心,只有我们手中不断改进的武器和灵活的战术!”
他看向海外徐工,语气缓和但坚定:“徐工,我理解你渴望获得先进技术和物资的心情。但你要明白,核心技术是买不来的,更是换不来的。一旦我们开了这个口子,今天他们可以用一点药品换走‘雷公’图纸,明天就可能用几台机床换走我们所有的军工秘密!到时候,我们还有什么立足之本?”
海外徐工张了张嘴,最终惭愧地低下了头:“林科长,您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
“老林,那你说现在怎么办?”王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两边都逼得这么紧!”
林枫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分头应对!”
“对美军观察组,”他沉声道,“态度要明确,底线要清晰。可以继续提供非核心的日军战术情报,可以接待他们参观一些非核心的生产单位(比如被服厂、农具修理站),甚至可以允许他们的医疗人员协助我们救治伤员,展现我们的合作诚意。但是,关于‘雷公’及其他核心军工技术,绝不再谈!如果他们以断绝援助相威胁,那就随他们去!我们八路军,不是靠别人施舍才坚持到今天的!”
“好!就这么办!老子早就看那帮洋鬼子不顺眼了!”王猛立刻表示支持。
“至于关东军,”林枫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黑龙沟的入口处,“他们要来,我们就奉陪到底!立刻召开军事会议,调整防御部署!我们要让这群所谓的‘精锐’,在太行山里撞得头破血流!”
新的防御计划迅速制定。鉴于敌人兵力火力增强,死守隘口和乱石坡已不现实。林枫和王猛决定,采取更主动、更灵活的“弹性防御”结合“游击袭扰”战术。
主力部队不再固守一线阵地,而是化整为零,以连排为单位,分散在黑龙沟外围的广大山区。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伏击、骚扰日军的行军纵队,打击其后勤补给,消耗其士气和兵力。而核心的“雷公”反坦克小组,则作为机动预备队,专门对付日军可能再次投入的装甲单位和坚固火力点。
同时,动员根据地所有民兵和群众,大规模埋设地雷、制造陷阱,实行彻底的“空舍清野”,让日军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找不到一粒粮食,喝不到一口干净水。
作战方案确定后,林枫亲自去见了米勒少校,向他通报了关东军即将大举进攻的消息,并明确表示基地将进入全面战时状态,无法再保证观察组的“绝对安全”,建议他们可以考虑暂时撤离到更后方的军区司令部去。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表达了关切,也隐含了送客的意思。
米勒少校显然没料到林枫如此果断,在巨大的军事压力下,依然拒绝在技术问题上让步。他试图再次劝说,甚至暗示如果八路军愿意合作,美方或许能通过施加压力,延缓甚至阻止日军的这次进攻。
林枫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米勒少校,中国人民的抗战,靠的是自己的牺牲和奋斗,从不指望任何外部力量来‘阻止’侵略者。你们的好意心领了,但请回吧。”
他的态度坚决而不失礼貌,让米勒少校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米勒少校只能悻悻地表示,他们会暂时撤离,但会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向总部汇报。
送走了心思各异的美军观察组,黑龙沟基地全力投入到应对关东军进攻的准备中。战士们摩拳擦掌,民兵们踊跃参战,群众们积极支援,整个根据地同仇敌忾。
然而,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前夜,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深夜潜回了黑龙沟,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来人是之前奉命调查美军观察组背景的城工部资深干事老陈。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和后怕。
“林科长!王司令!查清楚了!”老陈灌了一大口水,急促地说道,“那个米勒少校,根本不是什么纯粹的军事观察员!他隶属于美国战略情报局(oSS),负有搜集亚太地区,特别是日本和中国各方势力科技情报的秘密任务!他们对我们‘雷公’技术的兴趣,远超我们的想象!”
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个更惊人的内幕:“我们截获并破译了他们用更高等级密码发出的一份密电,他们……他们甚至制定了一个代号‘鹞鹰’的备用计划,内容是:如果无法通过谈判获取技术,就在日军进攻造成混乱时,伺机派遣特工潜入我们的核心厂区,盗取技术资料或抢夺实物样本!”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
王猛的眼睛瞬间红了,怒吼道:“狗日的!这帮披着盟友外衣的强盗!”
林枫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他之前虽然警惕,但也没想到对方的底线如此之低,手段如此下作。这已经超出了正常合作与竞争的范畴,近乎于敌对行为。
“消息可靠吗?”林枫的声音冰冷。
“绝对可靠!是我们打入……呃,是通过特殊渠道确认的。”老陈肯定地说道。
底线与原则,在这一刻,面临着最赤裸裸的挑战。外有强敌压境,内有“盟友”觊觎,黑龙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林枫缓缓站起身,走到指挥部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山雨欲来的夜空。他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原本以为,坚守底线和原则,只是拒绝不公平的交易。现在看来,他错了。有些贪婪,并不会因为你的拒绝而停止,反而会变得更加不择手段。
那么,就来吧!
他转过身,目光如同淬火的寒铁,扫过指挥部里每一个人。
“传我命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