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世仁缩了缩脖子,他就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娃,明明软萌软萌的,生得一副粉雕玉琢的模样,
可那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压力,比他见过的任何高官都重,还有那双清澈的杏眼像寒潭,深不见底。
这位县主哪里是软萌的娃娃?分明是披着糖衣的索命阎王。
朴世仁脸色又白了几分,继续说道:
“当时那人发现有人偷听,我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结果还有一个人躲在树后,被那黑袍人当场杀了,尸骨无存,手段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秦朝朝指尖微微收紧,朱嬷嬷的“主人”?不是太后,也不是王丞相,反而带着异域口音?
这背后藏着的,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她看着瘫在地上彻底失了魂的朴世仁,冷声道:
“你说的密信和账册藏在哪里?把东西都交出来,我保你儿女暂时无忧。”
“至于能不能让她彻底安全,就得看你说的东西,够不够让那些人自顾不暇了。”
秦朝朝知道,面前这人是块硬骨头,能抗打能抗饿,要用他最在乎的东西,才能撬开他的防线,让他心甘情愿地开口吐露实情。
秦朝朝决定再给他加点盼头,她递给他一个包子,说道。
“合适的时候,我会带你女儿来见你。”
朴世仁一听可以见女儿,死灰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一把抓起地上的包子往嘴里塞,囫囵吞枣地咽着,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和女儿的安危,从这一刻起,就全捏在眼前这少女手里了。
秦朝朝转身走出地牢,她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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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县主府门口的台阶上还有露珠,秦云桥已在县主府里候了多时了,他是来借钱的,府里还等着他拿钱回去置办聘礼。
他昨天侯了一下午,天黑也没等到秦朝朝回府,
今天休沐,他一早就来了,哪知秦朝朝又出门了。
江氏原本倒也没难为他,丫鬟已经给他换了两盏茶。
秦云桥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地派随从去看秦朝朝回来没有。
第三盏茶刚续上,茶味都淡得像白开水了,他实在憋不住了,阴阳怪气地对丫鬟说道:
“你家夫人就是这样待客的吗?客人自个在厅里干坐着,你家夫人自个在屋里窝着。府里连个正经回话的人都没有,这县主府的规矩是谁立的?”
江氏扶着丫鬟的手从屏风后转出来,刚好就听见这句话。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开口:
“景安侯这话问得怪,你找朝朝,你等着就是了,我一个和离的女人,我们还是少见面。”
秦云桥心里不爽,把茶杯往桌上一墩,阴阳怪气地埋怨江氏: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成天在外头晃荡什么?像什么样子!你这个做娘的也不管管,生生把女儿惯坏了!”
江氏慢悠悠地坐在对面的梨花椅上,闻言只是淡淡抬眼:
“朝朝是县主,宫里宫外的应酬多,再者她是未来皇后,心系百姓,在丹州累死累活,回京不过几日,哪天好好歇息过?”
“你这个当父亲的何时关心过她?倒是你那爬睿王床榻的大女儿,你倒是管得明明白白。”
“侯爷要是等不及,不妨改日再来?”
近二十年来,江氏对他从来都是低眉顺眼,就这近期,最多也只是不冷不热,从未这样跟他说过话。
没想到她拿着和离的圣旨,当着全府上下宣读,也不知道消息怎么就漏了出去,
不光太后知道了,给他赐了这么道憋屈的婚,皇帝都不拿正眼看他,朝堂上下明里暗里笑话他,弄得他好没脸。
才刚和离,这个女人腰杆也硬了,接连给他难堪,歪死歪活要银子,让他没脸,
今日不但拿他大女儿说事,还敢赶他出门。
秦云桥肺都要气炸了,指着江氏开骂: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女儿得了圣宠,你就跟着享福,把侯府的难处忘得一干二净?”
江氏端茶的手顿了顿,眼神冷了几分:
“侯爷说笑了,我一个和离的女人,还心心念念想到前夫家的难处,你说这像话吗?”
秦云桥气得半死,忘了自己今天是来借钱的,跟江氏对骂了起来:
“女儿是县主,住进自己府邸还勉强说得过去,儿子也不回侯府,又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想看别人戳我脊梁骨,说我秦云桥无情无义,赶走妻儿,转头就要续弦。”
江氏冷笑:
“当初我一对儿女在侯府受的委屈,侯爷怕是忘了,儿子愿意在县主府里做客,在自己母亲跟前尽孝,违反了哪条律法?再说今日,你要续弦难道是假的?”
“若不是看你找朝朝,你以为我能放你进来?你要坐着不舒服,你出去便是,我就不送了。”
江氏说完起身就要走,
“我……”
秦云桥被噎得脸色涨红,他本想找江氏撒气,反被将了一军,被一个女人奚落了一通,气得手指着江氏半天说不出话。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秦朝朝回来了,猛地转头去看,却只是个来收茶杯的丫鬟。
秦云桥满腔的火气没处发,恨恨地瞪着江氏的背影:
“好,好得很!等我见了秦朝朝,倒要问问她,整天躲在外面不露面,是不是连亲祖母和亲爹都不认了!”
他哪里还坐得住,说完嚯地站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刚走到府门口,就见秦朝朝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县主府门前。
秦朝朝不慌不忙地下车,那张羊脂玉般的脸,在初升的阳光下格外耀眼,
秦云桥看得呆了,眼瞅着这个女儿已满十三岁,出落得愈发的婷婷玉立,
周身散发出浓浓的灵气,还有那双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他竟鬼使神差的拿秦景月来比较,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他竟然觉得,一直以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女儿美是美,可那种柔弱的美,远不及眼前这个女儿闪闪发光。
他心里猛地一惊,突然又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堆起几分他自认为温和的笑意就要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