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线:龙脉源头)
跨过那座检测心境的石桥,苏文远一行人沿着人工开凿的石径,向着洞穴更深处行进。地下暗河在身边奔腾,水声依旧轰鸣,但奇怪的是,置身于此,心神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古老而沉静的气息愈发浓郁,仿佛浸润着每一寸肌肤,洗涤着连日奔波的疲惫与惊惧。
阿大山的状态是此行最直观的证明。他臂膀上玉纹散发出的清辉变得稳定而柔和,那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已几乎褪尽,如同被甘泉冲刷过的美玉。他虽未苏醒,但呼吸悠长平稳,脸上痛苦扭曲的神色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安详,仿佛沉入了某种滋养神魂的梦境。
“此地龙脉之气,果然对稳定‘源火’有奇效。”林薇看着阿大山的变化,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老僧的指引,在此刻得到了印证。
石径的尽头,是一个更加开阔的巨大洞窟。洞窟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宫殿或祭坛,而是一片天然形成的、散发着蒙蒙白光的玉石平台。平台之上,空空如也,只在中心位置,有一个与之前玉台上类似的、但更加复杂玄奥的凹陷图案,仿佛曾有什么核心之物被取走,只留下一个等待填补的“空缺”。四周的洞壁上,布满了更加密集和宏大的壁画,描绘着山河社稷、星辰运转、以及万民朝拜的盛景,其核心,都围绕着这平台之上曾经存在的某物。
而在平台一侧,靠近岩壁的地方,竟有一眼泉水汩汩涌出,水质清澈无比,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和浓郁的灵气。泉水旁,生长着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奇异植物。
“这里……就是龙脉的源头之一?或者说,是昔日供奉完整‘山河社稷袄’的圣地?”苏文远环顾四周,被这恢弘而古老的景象所震撼。壁画所描绘的,正是那完整国器的威能与地位。
陈锋将阿大山小心地放置在玉石平台旁,让他尽可能靠近那眼灵泉。阿大山的气息似乎又平稳了几分。
“我们暂时安全了,此地龙气能压制‘源火’。”苏文远松了口气,但眉头并未完全舒展,“但大师所说的‘借助完整龙脉清气洗涤’,恐怕指的是让‘源火’回归这核心空缺,或者找到其他方法彻底平衡。我们只是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并非根治之法。”
他走到那核心的凹陷图案前,仔细观察。那图案复杂无比,蕴含着难以理解的至理,其七个主要的缺口,与阿大山臂膀内融化的那一块碎片形状隐约对应,但显然,需要集齐所有,才能重现完整。
“我们需要信息和线索。”苏文远看向洞壁上的壁画和那些奇异的植物,“这些或许能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以及……其他碎片可能的下落。”
暂时脱离了被追杀的险境,也找到了稳定阿大山伤势的方法,但他们探寻真相和彻底解决问题的旅程,似乎才刚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南线:孤雏夜奔)
凝香苑小院内,死一般的寂静。父亲被陌生人带走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蛛网,紧紧缠绕着铁蛋和丫丫。
丫丫紧紧抱着哥哥的腰,小声地抽噎着,不敢哭出声。铁蛋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耳朵竖得高高的,捕捉着院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哥哥……爹……爹会不会有事?”丫丫抬起泪眼模糊的小脸,声音颤抖。
铁蛋用力搂紧妹妹,想要给她力量,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不能慌!爹把妹妹和这个家托付给他了!
“不会的,爹只是去谈生意了,很快……很快就回来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这个谎言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哪有人会在除夕夜,用那种方式“请”人去谈生意?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院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铁蛋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能这样干等下去!万一爹真的出了事呢?他必须知道爹被带去了哪里!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拉着丫丫回到屋内,翻出两件颜色最深、最不显眼的旧棉袄让两人换上。又找出母亲之前预备的、用来应付急用的一个小钱袋,里面只有几钱碎银子。他把丫丫剪窗花用的小剪刀揣进怀里,虽然知道这东西没什么用,但握着它,仿佛能多一点勇气。
“丫丫,听着,”铁蛋蹲下身,双手扶着妹妹的肩膀,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们不能在家等着。哥哥要出去找爹。你乖乖藏在里屋的床底下,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等哥哥和爹回来,好不好?”
丫丫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抓住哥哥的衣袖,拼命摇头:“不要!哥哥别走!丫丫怕!丫丫要跟你一起去!”
铁蛋看着妹妹恐惧的小脸,心如刀绞。但他知道,带着丫丫出去更加危险。
“丫丫最勇敢了,对不对?”铁蛋强忍着酸楚,安抚道,“哥哥只是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你藏好了,就是在帮哥哥和爹的大忙。”
好说歹说,丫丫终于含着泪,哆哆嗦嗦地爬进了里屋床底的最深处,用几个旧包袱把自己挡住。
铁蛋最后看了一眼妹妹藏身的地方,一咬牙,吹熄了油灯,轻轻打开后窗,敏捷地翻了出去,又将窗户虚掩上。
除夕夜的街道,比平日冷清许多,大多数人家都在守岁团聚。只有零星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晃,投下斑驳诡谲的光影。铁蛋缩着脖子,将自己融入墙角的阴影里,凭借着记忆,向着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摸索。
寒风如同刀子,刮过他年轻的脸庞。他既害怕又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爹!
他不敢走大路,只在狭窄黑暗的小巷中穿行。偶尔有巡夜的更夫或醉醺醺的路人经过,都让他紧张得屏住呼吸。
就在他靠近之前看到马车停留的那个巷口时,他猛地停下脚步,闪身躲到一个废弃的箩筐后面。
只见那辆青篷马车,竟然还停在原处!只是驾车的车夫和随从不见了。
而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借着远处人家门缝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他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正站在他家“凝香苑”的院门外,低声交谈着什么!其中一人的身形,很像之前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
他们没走?!他们还想干什么?是发现爹没说实话,还是……要对家里的他和丫丫下手?!
铁蛋浑身冰凉,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那两人似乎交谈完毕,其中一人点了点头,竟然伸手,再次推向凝香苑的院门!
他们真的要进去!
丫丫还在里面!
铁蛋脑中“嗡”的一声,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