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振翅的瞬间，陈墨抬在半空的手没有落下。他原本要下令进攻，但那一声轻响让他停住了动作。左臂胎记开始震动，不是灼热爆发，而是低频地颤动，像心跳被拉长了节奏。
他立刻改令：“收刃，退三步。”
队伍迅速后撤。刀入鞘，脚步整齐划一。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盯着那扇赤红色的大门。山门前一片死寂，连风都停了。
陈墨独自上前十丈，走到队伍最前方。他拔出刀，用刀尖轻轻点地。破军式的灵力被压缩到极点，顺着刀锋渗入岩层。胎记的震动变得更清晰，地下有七处节点在同步跳动，和空中红光的频率一致。
这不是普通的阵法。
他收回刀，蹲下身，手掌贴地。地脉的波动通过掌心传上来，带着一丝腐朽的气息。那种感觉很熟悉，像是之前在断渊谷外碰到的噬魂锁链，但更强，更复杂。这阵法不只是封锁空间，还在吸收天地灵气，甚至能影响人的气血运行。
“这不是死阵。”他在心里判断，“是活的。”
两名灵觉弟子见陈墨靠近阵壁，以为可以探查。他们闭眼凝神，神识如丝线般向前延伸，触向那层红光。
就在神识接触的刹那，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嘴角、鼻孔渗出血丝，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别过去！”陈墨喝了一声。两名队员冲上去把人拖回。其他弟子脸色发白，有人低声说：“这东西……会吃人。”
陈墨没回头。他知道问题出在哪。神识探查等于主动送上门，这阵法能反向吞噬灵觉。刚才那两个弟子运气好，只伤了经络，要是再晚半息收回意识，魂就没了。
他盘膝坐下，闭眼调息。胎记的震动还在继续，但他没有动用本源共鸣的力量。现在还不知道这阵法的底细，不能轻易触发未知反应。
他改用气血节律去模拟地脉波动。呼吸放缓，心跳降低，让自己的生命节奏慢慢贴近脚下的震动频率。这种技巧是云沧海教的，叫“同频引路”，常用于避开高阶禁制。
随着节奏同步，他睁眼往前看。
五丈外，红光不再是均匀流动。仔细看，是由无数扭曲的符文拼成的。那些符文形状像人脸，每一张都在无声张嘴，仿佛在尖叫。它们不断重组、翻转，构成整个屏障的流动纹理。
阵基深处，九根黑铁柱插入大地。柱身刻着倒写的文字，笔画歪斜，像是用血画上去的。他认得其中几个字——“祭”“血”“归”。这是《血河祭天录》里的残篇符咒。
这阵法用了百万生灵魂魄为引，借天脊地脉为根。一旦启动，方圆百里都会变成死地。常规手段轰不开，强行冲击只会激活反噬机制。
他站起身，转身面对队伍。
“你们看到的是一堵墙。”他说，“我看到的是十万具枯骨堆成的坟。”
众人沉默。
一名队长模样的弟子走出来：“陈师兄，我们千里奔袭，杀了这么多机关守卫，难道就卡在这里？”
“你冲上去，不是破阵。”陈墨看着他，“是送葬。”
那人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退回队列。
陈墨下令扎营。设三重哨岗，前哨距阵缘十丈，任何人不得靠近。伤者抬到后方，用慕容雪留下的药方处理。队伍分成三班轮值，保持警戒。
他自己走到前锋石台，盘膝坐下。双目直视大阵，不闭眼，也不移开视线。胎记仍有微光闪动，一闪一灭，像是在回应什么。
苍冥虎从他肩头跳下，趴在一旁。它耳朵抖了抖，突然开口：“别看太久。”
陈墨没动。
“这阵……有眼睛。”苍冥虎低声道，“刚才有一道光扫过你脸，我没看清，但它动了。”
陈墨终于偏头看了它一眼。
苍冥虎眯起眼：“我不是开玩笑。这阵法在观察我们。它知道有人来了。”
陈墨重新看向大阵。刚才那道扫过的光，他其实也感觉到了。像一根细线从脸上划过，短暂而冰冷。他以为是错觉。
现在看来不是。
他把手伸进药囊。逆息丸只剩三粒。这种丹药能掩盖命格波动，防止被高阶阵法锁定。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这阵法不需要锁定谁，它本身就是一片活的领域。
他取出一枚破阵钉，握在手中。这是上次破血藤阵时剩下的。钉子顶端有微型符纹，能干扰低阶禁制。对付眼前这个，作用不大，但可以试试反应。
他站起来，走到距阵壁八丈处停下。用力将破阵钉掷出。
钉子飞向红光，在即将接触的瞬间，一道人脸符文突然转向，嘴巴张开，竟一口咬住钉子。紧接着，整片红光微微波动，像吞下东西后蠕动了一下。
破阵钉消失了。
陈墨皱眉。这已经超出普通阵法的范畴。它不仅能防御、反噬，还能主动吞噬外来物体。而且吞噬之后，能量似乎增强了。
他回到石台，坐下。这一次，他不再试图探测或攻击。只是盯着看，记录红光的流动规律。每一波起伏，每一次人脸符文的重组，他都记在脑子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升高，又偏西。阵壁的红光亮度没有变化，始终如凝固的血。但陈墨发现了一个细节——每隔十二个呼吸，所有符文会同时停滞一次，持续不到一瞬，然后恢复流动。
这个间隙太短，无法利用。但说明阵法并非无懈可击。它需要周期性调整能量循环，可能是为了稳定结构。
他摸了摸左臂胎记。那里还在震，但频率变了，和阵法的停滞节奏隐隐呼应。他不确定这是巧合，还是某种联系正在形成。
他没有深究。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队伍。他已经看到有人眼神动摇，有人握刀的手在抖。长时间面对一个看不见敌人却能杀人的东西，心理压力极大。
“今晚不要生火。”他对传令兵说，“所有人闭目养神，不准交谈，不准用神识探查。”
传令兵点头离开。
陈墨依旧坐着。目光没离开大阵。天色渐暗，红光在暮色中更加刺眼。远处山林传来几声鸟鸣，很快又消失。
苍冥虎趴在地上，尾巴轻轻摆动。突然，它耳朵竖起。
“又来了。”它低声说。
陈墨抬头。
阵壁上，一道红光缓缓扫过地面，从左到右，像巡视一般。扫到石台时，停了一瞬。
他坐在那里，没动。
光移开了。
苍冥虎缩了缩身子：“它认出你了。”
陈墨没答话。他低头看了看左臂。胎记正发出微弱的裂纹状光芒，一闪，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