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体裂痕在素衣女子指尖拂过之后,缓缓弥合,如同从未破碎。她身影未动,只目光微移,扫过陈墨左臂胎记与楚璃手中虎骨吊坠的交汇处,随即转身离去,脚步无声,仿佛踏在另一个时空。
她消失后,空气里残留一丝极淡的金纹波动,旋即被崩塌前兆的死寂吞没。
陈墨没有追视她的背影,而是立刻蹲下身,手掌贴上碑面。那股自地底传来的脉动仍在,微弱却持续,像某种沉睡之物的心跳。他闭眼,渊流吐纳法悄然运转,灵海如深潭静水,与左臂胎记的温热频率逐渐同步。
“时间不多了。”楚璃低声说,星罗盘指针急速偏转,边缘已泛起灰白光晕,“秘境正在剥离,再过两刻,整片区域都会化为虚无。”
陈墨不答,额角渗出细汗。识海深处,那道清冷女声再度浮现——这一次,并非碎片般的战斗箴言,而是一句完整指引:“循声而下,非足所至,乃心所归。”
音落刹那,金色光丝自识海蔓延而出,勾勒出一条向下延伸的路径。它不依附于岩石或土层,而是穿行于能量流动的间隙,仿佛大地本身藏着一道隐秘的经络。
他猛然睁眼:“不是往下挖……是‘听’着它走。”
楚璃一怔:“你说什么?”
陈墨将手按在碑底凹槽边缘,指尖轻颤。他想起十三岁那夜,血溅玉佩时,耳边响起的第一声心音——那是震动,是频率,是只有他能感知的共鸣。
“这碑不是门,是铃。”他说,“我得让它响起来。”
他咬破右手食指,鲜血滴落在残字“钥”之上。血光渗入石纹,碑体骤然嗡鸣,表面浮现出一圈极淡的符纹环路,形如锁齿,流转着暗金光泽。
“快!”陈墨抬手示意。
楚璃立刻取出虎骨吊坠,贴于符纹中心。两者接触瞬间,吊坠内部传来一声低吟,似远古兽吼穿越时空而来。紧接着,一股无形震荡自碑体扩散,地面无声裂开——并非碎裂,而是如水面般荡漾开来,显露出一道幽深向下的阶梯通道。
通道内壁布满淡金纹路,与陈墨胎记色泽一致,隐隐搏动,如同活体血脉。顶端悬浮着一枚虚幻古钥轮廓,通体由光构成,不断明灭,仿佛在呼吸。
“它在等我。”陈墨低声道。
楚璃盯着通道入口,眉头微蹙:“这里面……没有灵气波动,也没有生命气息。”
“但有本源共鸣。”陈墨握紧赤焰珠,掌心传来熟悉的灼热感,“刚才的心音不是指引方向,是在唤醒这条路。”
头顶轰然作响,一块巨石化为光尘消散,露出上方扭曲的虚空。秘境崩塌进程加快,边缘区域已开始虚化。
“三刻之内必须离开原空间,否则会被甩出界外。”楚璃收起星罗盘,声音冷静,“你确定要进去?”
陈墨望向通道深处,心音再次响起,仅一句:“本源所在,非死即生。”
他不再犹豫,伸手抓住楚璃手腕:“一起。”
楚璃咬唇,终是点头。
两人并肩跃入阶梯入口。
就在他们踏入的瞬间,通道入口如水幕合拢,外界崩塌的轰鸣被彻底隔绝。最后一刻,陈墨回首,只见远处碑前金光微闪,似有一道身影静静伫立,指尖轻点虚空,封印落下。
通道内寂静无声,唯有壁上金纹微微脉动,如同呼吸。
阶梯向下延伸,不知几许。每一步落下,脚下纹路便亮起一分,仿佛在确认来者的身份。陈墨左臂胎记持续发热,赤焰珠沉于掌心,火光黯淡,却与壁纹产生微弱共振。
“这些纹路……”楚璃伸手轻触侧壁,指尖传来细微震颤,“它们不是刻上去的,是‘长’出来的。”
“像是某种规则的具象。”陈墨低声回应,“就像胎记里的图腾,天生就在这里。”
话音未落,前方阶梯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悬浮的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半透明石碑,碑面空白,唯有一道裂缝贯穿上下。
“这是终点?”楚璃皱眉。
陈墨走近石碑,胎记骤然发烫。他抬手按向碑面,掌心与裂缝对齐。
嗡——
整座通道剧烈震颤,金纹光芒暴涨,刹那间照亮百丈距离。石碑内部浮现出无数细密符文,层层叠叠,如同被封印的记忆正在苏醒。
“这不是终点。”陈墨瞳孔微缩,“是钥匙的另一半。”
楚璃迅速取出星罗盘,却发现指针完全静止,仿佛失去了指向的意义。
“这里的规则不一样。”她说,“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秘境维度了。”
陈墨未答,识海中那道清冷女声再度浮现,不再是单句箴言,而是一段完整的记忆碎片:
——一片浩瀚星空之下,一名素衣女子独立于宇宙尽头,手中握着一枚断裂的古钥。她将一半投入深渊,另一半交予一道模糊人影,轻声道:“执钥者,当以命承誓。”
画面戛然而止。
陈墨猛地抽手,掌心留下一道淡淡灼痕。石碑上的符文仍在翻涌,最终凝聚成四个古篆:
“心音可溯,通道初启。”
“它认你了。”楚璃看着他,“这条路,只为你打开。”
陈墨凝视石碑,忽然察觉不对。那些符文虽然明亮,却在缓慢褪色,如同燃烧殆尽的余烬。
“它撑不了太久。”他说,“这条通道是临时开启的,靠的是本源共鸣强行激活。”
“那就不能停。”楚璃握紧九节铜鞭,“往前走。”
陈墨点头,正欲迈步,忽然察觉脚下平台轻微震动。低头看去,金纹脉动节奏变了,由平稳转为急促,如同心跳紊乱。
“有人在干扰。”他沉声道。
“不可能。”楚璃摇头,“外面已被封死,没人能进来。”
“不是从外面。”陈墨抬头望向前方黑暗,“是从里面。”
话音刚落,平台边缘的金纹突然熄灭一段,黑暗如潮水般侵入。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钟响,不属于任何已知频率,却让人心神剧震。
陈墨左臂胎记猛然灼痛,赤焰珠自行浮出掌心,火焰呈暗红色,竟无法照亮前方。
“准备迎战。”他低喝。
楚璃已将星罗盘置于胸前,双手握紧铜鞭。她没有问敌人是谁,因为她知道——有些存在,本就不该有名字。
钟声再响。
第三声未落,平台中央的石碑轰然炸裂,碎片尚未落地,便化为光点消散。原地只留下一道竖立的光门,门内旋转着无数断裂的符文链,如同被撕碎的法则残片。
“那是……出口?”楚璃声音微紧。
“是试炼。”陈墨盯着光门,识海中最后一句心音浮现:“踏入者,当以心为引,以血为契。”
他抬起右手,指尖划过掌心,鲜血滴落。
血珠未触及地面,便被光门吸入,瞬间点燃整道门户。符文链重组,形成新的图案——正是他胎记中的图腾。
“走!”陈墨一把拉住楚璃,冲向光门。
两人身影没入其中的刹那,通道四壁的金纹尽数熄灭。
黑暗降临。
光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瞬,一只苍白的手从门内伸出,指尖沾着未干的血迹,轻轻按在陈墨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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