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后,王子腾与贾环未及回府,便被内侍径直引往养心殿御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凝重如铁的气氛。皇帝已换回常服,坐于御案之后,面色沉静,目光却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人心。
二人躬身行礼:“臣(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皇帝抬手,目光在王子腾与贾环身上扫过,“赐座。”
“谢陛下。”二人谢恩,在下首绣墩上小心坐了半个身子。
皇帝沉默片刻,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今日朝会…你们…都看到了。”
王子腾神色一凛,沉声道:“臣…看到了。群臣争议…皆为国事。”
贾环垂眸静坐,并未急于开口。
皇帝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为国事?王爱卿…你当真以为…那满朝争议,皆是为国事?”
王子腾一怔:“陛下之意…”
“哼!”皇帝冷哼一声,“反对贾环随军…当真全是因他年少资浅?担心贻误军机?”他目光转向贾环,“贾环,你…以为呢?”
贾环抬眸,迎向皇帝的目光,平静道:“回陛下,微臣以为…朝堂之争,固然有其公心所在,然…亦难免…夹杂私意,乃至…更深的图谋。”
“说下去。”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贾环道:“二皇子殿下…不欲微臣随军,乃因微臣…非其麾下,恐…王将军得微臣之助,如虎添翼,功高难制,于殿下…大业有碍。此…为一层私意。”
王子腾闻言,额头微微见汗,他虽知朝中党争,却未想贾环竟敢在御前如此直白道出!
皇帝却不动声色:“嗯。还有呢?”
贾环继续道:“然…反对之声如此激烈齐心,恐…非仅二皇子一系之力。或许…另有其人,混迹其中,推波助澜。”
皇帝目光一凝:“何人?”
贾环缓缓道:“宁王…赵宸濠,既敢悍然造反,岂能…不在京中留有后手?其党羽…或已渗透朝堂,此刻…正借题发挥,竭力阻挠平叛大军顺利出征!
即便…无法阻止出兵,亦可…拖延时日,制造纷争,扰乱视听,甚至…安插人手,误导军情!此…方为其真正目的!”
“啪!”皇帝猛地一拍御案!眼中寒光大盛!
“好!看得透彻!”皇帝站起身,踱步至窗前,背影透着凛冽的杀意,“朕…也是如此想!”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赵宸濠!他选在此时造反,绝非偶然!去岁扬州盐案,朕…断了他一大财路!剿了他无数党羽!他…这是狗急跳墙了!欲搅乱朕的江山!”
他看向王子腾,语气沉重:“王爱卿!你可知…此番南征,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你不仅要平叛!
更要速胜!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将叛乱之火,扑灭于萌芽之中!绝不可让其蔓延!更不可…让朝中那些魑魅魍魉,有丝毫可乘之机!”
王子腾霍然起身,单膝跪地,肃然道:“臣!明白!臣…定当竭尽全力,速平叛逆!绝不负陛下重托!”
皇帝扶起他,又看向贾环:“贾环!朕…破格用你,并非只因你昨日那‘十胜十败’之论!更是因你…于扬州之事,已与彼等结下深仇!你…与他们…已无转圜余地!朕…用你,方能放心!”
贾环心中一震,瞬间明了!陛下…早已算准!自己与扬州盐案牵扯之深,已注定与宁王势力势不两立!
“微臣…明白!”贾环躬身,“微臣…与逆贼,确有旧怨!此番…必助王将军,涤荡妖氛,以报圣恩!”
皇帝点头,回到案前,提笔写下一道密旨,加盖玉玺,递给王子腾:“此乃密旨!予你…临机专断之权!
江南文武,凡有通敌、怠战、抗命、资敌…嫌疑者…无论其官居何位,背景如何…皆可…先斩后奏!不必…请示朝廷!”
王子腾双手接过,只觉那黄绫重逾千斤!心中凛然!
“臣…领旨!”
皇帝又取出一面金牌,递给贾环:“贾环!此乃‘如朕亲临’金牌!你持此牌,于军中…可监察军务,密查奸细,直奏于朕!
若…遇万分紧急之情,王将军…又无法决断时…可…凭此牌,调动部分兵马!然…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明白吗?!”
贾环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那沉甸甸、冰凉的金牌:“微臣…明白!定…慎用之!”
皇帝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沉声道:“朕…将江南…托付于你二人了!望你二人…同心同德,精诚协作!
王子腾…老成持重,掌军征伐!贾环…年少机敏,参赞谋划,肃清内患!你二人…相辅相成,必能…克竟全功!”
“臣(微臣)…定不负陛下厚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疲惫地挥挥手:“去吧…即刻准备…三日后…大军开拔!”
“是!臣(微臣)告退!”
王子腾与贾环躬身退出御书房。
走到殿外廊下,寒风一吹,二人皆觉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互望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