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张博涛把车停在了沈景婷家小区对面的马路边。他摇下车窗,看着小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心里像揣了团乱麻,五味杂陈。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 —— 或许是想当面问个清楚,或许是不甘心。不甘心那段在舞蹈室里萌芽、在咖啡香里升温的感情,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甘心自己心动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别人设计好的桥段。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天色渐渐暗下来,小区门口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线在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晕,把人影拉得歪歪扭扭。
张博涛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时间,从七点到七点半,再到八点,心里的失落像潮水似的,一点点漫上来。
就在他准备发动车子离开时,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小区门口的闸机前。
张博涛的心跳骤然加速 —— 那是沈景婷的车,他认得车身上那道细微的划痕,是上次她倒车时不小心蹭到的。
他推开车门冲了过去,在轿车准备驶入小区时,猛地拦在了车前。车灯的强光直射在他身上,刺得他睁不开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驾驶座上的人明显愣了一下。
几秒钟后,车门打开,沈景婷走了下来。她穿一身剪裁利落的职业套装,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疲惫。
看到拦车的人是他,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像受惊的小鹿似的,随即又强迫自己恢复平静,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提包的带子。
“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想和他拉开距离。
“我找你有事。” 张博涛的声音有些沙哑,手心已经沁出了汗,黏糊糊地贴在裤腿上。
沈景婷看了看小区门口的保安,又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你等会儿,我把车停好再出来。”
张博涛点点头,看着她把车开进小区,白色的车身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他站在原地,晚风吹起他的衣角,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大约十分钟后,沈景婷拎着包从小区里走了出来。她的表情冷得像冰,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疏离,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找我什么事?”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张博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可指尖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
沈景婷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路边的店铺,指了指不远处一栋亮着暖光的小楼:“我们小区附近有个酒吧,去那儿吧。”
“好。”
bEER house 酒吧里灯光昏暗,舒缓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裹着淡淡的酒精味,让人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送来菜单,沈景婷熟练地点了两杯鸡尾酒,指尖划过菜单的动作,让张博涛觉得陌生又刺眼 ——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你上周没去上舞蹈课?” 他率先打破沉默,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破绽。
沈景婷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叮当” 的响声在安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嗯,最近工作忙,以后也不去了。”
张博涛的心猛地沉了一下。他记得她之前说过,舞蹈是她 “唯一能卸下压力的爱好”,就算加班到深夜,第二天也会准时出现在舞蹈室,眼里闪着光。这个理由,太敷衍了,敷衍得让人心寒。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很久的问题,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你认识朱鹤蓝律师吗?”
话音刚落,沈景婷的手猛地一顿,杯子里的液体晃出了几滴,溅在桌面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她抬起头,眼神里的惊慌再也藏不住,像被戳破的气球似的,随即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有些发虚:“认识,工作上认识的。我们公司投资一些项目,需要请他们律所出具法律意见书。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的反应印证了张博涛的猜测。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液的辛辣感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里的寒意,那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发冷:“我们老板最近把公司卖了,是她的前夫齐同伟,伙同她现在的男友罗永斌逼她卖的。你认识齐同伟吗?”
沈景婷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这个我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张博涛追问,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沈景婷抬起头,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轻轻颤动。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张博涛,我对不起你。”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酒杯里,漾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张博涛的心揪紧了,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急切地问:“你哭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我弟弟…… 我弟弟在老家和别人打架,把人伤了,进了监狱。” 沈景婷的声音哽咽着,说到 “监狱” 两个字时,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我找了好多律师都没用,他们都说肯定要判三年以上。后来经人介绍找到了朱鹤蓝,他确实有本事,凭着辩护把刑期降到了一年。我想把 20 万律师费给他,可他一直不要,只说‘以后再说’。”
她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继续说:“有一次他突然找我,说晚上有个行业酒会,邀请我参加。我想着欠他一个人情,不好拒绝,就答应了。就是在那个酒会上遇到你的,你还记得吗?高总介绍我们认识的。”
张博涛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天他陪高总参会,满屋子的人都在谈生意,他觉得无聊得很,直到高总把沈景婷领到他面前 —— 她穿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妆容精致,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他当时还觉得,那晚上的灯光都因为她变得温柔了。
“那天你走后,朱律师找到我。” 沈景婷的声音更低了,头埋得几乎要碰到桌面,“他说,让我主动追求你。只要能把你追到手,确定恋爱关系,他就把我欠他的 20 万律师费免了,还额外‘奖励’我 100 万。”
“100 万?” 张博涛的声音陡然拔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你答应了?”
沈景婷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当时……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弟弟在监狱里需要钱打点,我爸妈身体不好,常年要吃药,家里到处都要用钱。我想着,不过是谈恋爱,也许…… 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张博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原来那些在舞蹈室里的次次等候、那些生日送的礼物、那些看演唱会时的表白、那些让他心动的瞬间,全都是设计好的?
他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别人精心编织的谎言里,还以为自己遇到了这辈子最珍贵的爱情。